林硯充耳不聞,快速鑽出毒霧,裝出一副咳嗽不停的虛弱模樣。
門口嘈雜不堪,混亂中,逃竄出去的人,頭也不回,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林硯快速逃出,尋到一個無人角落,趕緊將原本的裝束換上,才裝作腳步虛浮地走到甲二洞門口,拍了拍竟然還沒跑的張三。
張三松了口氣:“大爺,你沒事吧?”
林硯點點頭:“走!”
兩人一直快步走出,直至徹底遠離,林硯方才說道:“這裡太混亂,我要走了,你呢?”
張三猶豫一下:“我還想買點東西。”
林硯點點頭:“就此別過!”
說罷轉身與張三分開,但不急著離開,再次尋了一處隱蔽地,將第三張白板木面具換上,才尋了一處飲子洞鋪,耐心等著。
很快,毒師甘陽,騙取乙二洞靈晶一事,便傳遍了整個鬼市,連飲子鋪裡,都有人在熱議。
大約過了兩刻鍾後,洞鋪外,那黑白面具之人,帶著一行人,氣氛凝重地走過。
“剛境出手,也沒抓住毒師甘陽嗎?”
又等了好一會兒,林硯才放下手中的飲子,慢悠悠走向出口。
交過出門稅費,來到出口外的灘塗上。
鬼市依河而建,進和出都要用竹筏,此時灘塗上列著三條竹筏,各守著一個船夫,另有兩人等著。
那兩人正在交談,見林硯走過來,也不避諱,自顧自繼續說。
“那個,黑白面具的,是洪家的洪定山吧?”
“看來是沒抓住甘陽,讓人跑了。”
“洪家在內城有頭有臉的,現在被一個力境的毒師擺了一道,嘖嘖,丟臉丟大了。”
“也不能這麽說,好歹甘陽也是城主府的客卿,聽說城主還很看重他。”
“越是這樣,洪家越不會放過甘陽,城主也不會放過他。也不知道這甘陽怎想的,這麽頭鐵。”
“誰知道呢。”
等了一會兒,又來了三人,湊齊六個人,便有一船夫站起身來,將竹筏推下水。
六人登上竹筏。
出口的路段很平緩,哪怕不用怎麽操縱,竹筏也能順流漂下。
林硯端坐著,正靜靜養神。
忽然,鼻尖嗅到一股膩膩的甜香味。
下一瞬,他便感到一陣氣血熱流湧現。
“嗯?有毒!”
林硯心底警鍾大作,渾身繃緊,難道,毒師甘陽就在這竹筏上!
一眼掃過,船夫有一下沒一下地搖槳,另五人也是各行其是。
再仔細打量,立刻便注意到,船夫一邊搖槳,一邊手指在有規律的抖動,一些極細碎的粉末,順著他的指尖飄灑出來。
地底光源本就昏暗,若不仔細看,根本不會注意到。
“所以,毒師甘陽根本沒跑!他是殺了一名船夫,頂替了船夫身份,玩了一出燈下黑,躲過那洪家的追捕!”
林硯瞬間明白過來,悄悄伸手入腰,握住了腰間插著的那把尖錐,順勢摸了摸錐頭,嗯,磨得很鋒利。
又過了片刻。
“你,你晃什麽?”
“我沒晃,你才在晃。”
“我,我頭好暈……”
“不好!有毒!”
“艸!”
幾人立即反應過來,想要站起,卻發覺渾身酸軟無力,根本使不上力氣,紛紛七歪八扭,栽倒下來。
林硯順勢跟著一起罵了兩句,然後側倒,以最容易發力的姿態裝作昏迷。
船夫正是甘陽,他不緊不慢地搖槳,但身體的姿態明顯放松了許多,甚至輕輕哼起小曲,怡然愜意。
一直將竹筏靠岸,甘陽放下船杆,將面具摘下隨手丟在一邊,晃晃腦袋,然後從腰間取出那黑木盒子,掏出靈晶,一臉陶醉的模樣。
“靈晶……據說你能增長人的資質,助人突破境界,也不知是真是假?啊哈哈哈哈哈!”
瘋癲似的笑了一陣,甘陽收起靈晶,轉頭一掃船上昏迷的六人,臉上閃過一抹憐惜:“正好缺幾副配藥的肝髒,可不要浪費……”
手腕一抖,取出匕首,便施施然上前,一刀扎進一人的胸口開膛破肚,伸手進去便撈。
他身後,林硯眼中寒光暴漲,就是現在!
氣血瞬間爆發,镔鐵尖錐驟然出腰,化作一道毒龍,直刺甘陽後腰!
就像扎進一個麻袋,輕微的阻礙感之後,镔鐵尖錐毫無阻礙地刺入甘陽腰部,直至整個沒入其中。
“啊啊啊!”
甘陽慘叫一聲,反應奇快,反身一匕首猛地揮了過來。
但林硯早已後退一步,躲過匕首同時,一腳猛地踹出,正中甘陽腹部,正好踹在甘陽腹部的尖錐傷口之上。
甘陽立時倒飛向岸上,腰部鮮血狂湧噴灑,摔在地上之後,很快便蔓延成一大片血漬。
林硯謹慎躍上岸邊,一步步小心翼翼靠近甘陽。
甘陽勉強爬起來,捂著腹部,尖聲怒吼:“你是誰!!”
這樣還能動?
武者的生命力,果然驚人。
林硯並不回答,力自腰起,正衝一拳,便朝甘陽胸口打去。
甘陽奮力揮動匕首阻攔,然而腹部傷勢實在太重,匕首的力道揮到一半就軟了,林硯拳頭張開,伏按甘陽手臂,抬起一腳,再次踹中了腹部的傷口!
甘陽臉色霎時慘白,踉踉蹌蹌,再也支撐不住,後仰摔倒。
“卑,卑鄙!”
他努力想撐起身子,但腹部的拉扯,令他幾乎失去力氣,臉色白得像是屍體。
林硯趁勢欺近,抬起一腳,猛地再次踏在甘陽腹部的尖錐傷口之上。
好似踩爆一個氣球,鮮血不要錢似的迸濺四射。
甘陽整張臉頓時由白漲成豬肝色,徹底扭曲,痛苦萬分,然後渾身軟倒,再也動彈不了了。
“你,你別得意……”
虛弱至極的甘陽,痛苦中,卻帶著幾分癲狂:“你,你中了我的毒,你也死定了,想不到,我毒師甘陽,竟與你這等無名小卒同歸於盡,哈哈,哈哈……”
林硯無語了一瞬,略帶憐憫地看著他。
剛才匕首揮來時,的確有一大片毒粉撲面,味道更淡,毒性更強……
當然,氣血恢復的效果也更好,都把他剛才消耗的氣血又補滿了。
甘陽強睜著眼睛,就想看林硯中毒慘死的症狀,可他一直等到自己神智都已經不清了,林硯依然毫無反應。
彌留之際,他的眼睛瞪圓,絕望狂怒:“你,你為何不死啊!”
這句話抽幹了他的最後一絲氣力,最終他帶著無盡的不甘,死不瞑目。
等確認他已經死了,林硯趕緊上前,先將甘陽驚恐不甘的臉踢向另一邊,然後仔仔細細搜過甘陽的屍體。
搜出來的東西拿黑布一囊,提著甘陽的屍體,來到幽冥河邊,直接丟進河中。
幽冥河不知源頭不知盡頭,鬼市不過是其中一段河段而已,林硯一直看著甘陽的屍體,順著幽藍色的光暈,漸漸消失在地底深處,才回身檢查竹筏上的五人。
“居然都死了,那就得罪了……”
張三跟他說過,鬼市出口的洞窟並無岔道,直接通往七楓坊一座廢棄的廟宇,所以無人引領。
林硯趕緊將這五人也上下搜刮了一番,確定沒有遺漏,便自顧自點燃火燭,沿著洞窟離去了。
……
內城,承壽坊,洪家。
洪定山臉上的黑白面具已經摘下,顯出一張二十七八歲的面孔,此時臉頰發白,眉宇間有抑製不住的懊惱。
他對面,當今洪家的支柱之一,也是他的父親洪業,面無表情地喝了一口茶水。
“這麽說,不止靈晶沒了,毒石也丟了?”
洪定山身子微微一僵,低頭躬身,不敢回答。
“廢物!”
洪業將手中茶杯猛地擲出,在洪定山額頭砸成粉碎,茶湯淋了洪定山一臉。
“這麽點小事交給你都辦不好,還讓人假扮船夫,在你眼皮子底下逃走了?想想你大哥,再看看你!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廢物!”
洪定山身子顫了顫。
良久,洪業的呼吸平靜下來。
“你確定, 毒石是被人赤手直接取出來的?”
洪定山小心答道:“是夥計看見的,一個戴貓臉面具,披藍色衣袍之人,伸手一抄,就從毒液中,把毒石拿走了。”
洪業敲打桌子:“看來,此人才是真正研製出了這神秘毒障的解藥,很可能,他原本就是打算來接懸賞的,只是被甘陽打斷了……甘陽啊甘陽,你簡直罪該萬死!”
洪定山咬牙道:“我們後來查到,甘陽那一船的人,總共五個,一個被刺死,剩下四人全都被毒死在了暗河出口處,甘陽人已經不見了。”
“五個?”洪業敏銳察覺到了不對勁,“一船有六人,為何隻死了五個?”
洪定山微微遲疑:“興許,甘陽是迫不及待,只等了五個人,就出發了?”
“真迫不及待,自己就可以直接出發了,他是個瘋子,完全有恃無恐!”
洪定山說不出話來了。
洪業失望的搖搖頭:“後面再查吧。現在兩件事。第一,全城搜查毒師甘陽,靈晶事小,臉面事大!敢讓我洪家丟了這麽大個跟頭,他必須死!”
洪定山囁嚅道:“可甘陽,不是城主府的客卿嗎?”
“廢物!區區客卿,城主府多得是。更何況,定等之戰近在咫尺,咱們的城主,自己也要自身難保了。”
洪定山低頭道:“是。”
“然後是第二件事,找到解毒的那個人!我不管你是威逼,還是利誘,還是一個個人去地毯式搜查,務必給我找到他!
“此人,將是我們深入廣川山脈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