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教習院。
龐蒙一把推開龐胤龍所住小屋的大門。
“大哥,這麽晚,找我過來幹什麽?!”
院子裡,月光正明。
龐胤龍正坐在石桌前,桌上放置一小小火爐,正一小口一小口喝著茶。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龐蒙看院落中央。
龐蒙一看:“這不是米泰嗎?怎麽?給人打了?”
院正中,四仰八叉躺著一人,正是一身慘相的米泰,此時仍然昏迷不醒。
龐胤龍喝了口茶,說道:“從無字院練武場上撿來的。我問過弟子,是林硯打的,還是當著無字院所有弟子的面打的。”
龐蒙微微驚訝:“林硯?不應該啊。米泰這天資,短短半月,就已經勉強掌握了氣血運轉,是正式的力境武者,即便林硯氣血蛻變,也不是他的對手。”
龐胤龍搖搖頭:“你說的是硬實力。我聽弟子說,林硯這半個多月,都在與人實戰對練,經驗豐富。
“米泰自大,又毛躁,沒有實戰經驗,也沒有掌握《龍形拳》的精髓。一招不慎,被林硯偷襲得手,也很正常。
“當然,聽說他是先跟另外兩個弟子打了一場,受了點傷。”
龐蒙嘖嘖兩聲:“嘖嘖,偷襲啊,這個林硯,有點兒意思。可惜,可惜了。”
“別管林硯。我叫你來,是讓你把米泰帶回去,收做正式親傳弟子,親自教導。”
龐蒙並不意外,說道:“大哥是覺得,米泰的性子,已經磨夠了?”
米泰這樣的天才,其實一直被他們關注。
只是他們都認為,米泰的傲氣太過,缺少堅韌,需要好好打磨,方能成大器。
所以明知道王青銅故意插足,攛掇米泰鬧事,他們也視若無睹,目的就是放任事態擴大,再找機會磨一磨米泰的性子。
可他們沒想到,不用自己安排,林硯竟然直接就把米泰打趴了。
這性子磨的,簡直一步到位。
龐胤龍放下茶盞,點點頭:“算上上一次,米泰已經在林硯手中吃了兩次虧。這次還是當著整個無字院弟子面前受挫。
“如今,米泰定然羞憤欲絕,精神崩潰,最需要引導情緒。你要在不損他傲氣的同時,壓一壓他過於毛躁的性子。”
龐蒙點點頭,補充道:“同時對他施恩,培養師徒感情,收他的忠心。”
龐胤龍微微皺眉,並不喜歡龐蒙這種市儈的嘴臉。
龐蒙自顧自感歎道:“林硯這塊磨刀石啊,比我們想的更結實。可惜,磨刀磨刀,刀越磨越利,石頭越磨越薄,以米泰的性子,將來這家夥可不好過嘍。”
龐胤龍搖搖頭:“一飲一啄自有定數,他吃複靈丹時,就避不開這一劫。就像半年後的定安天才定等戰,就是我們避不開的劫。
“剛境弟子,我們已經拿不到好等次了。
“但力境弟子,有米泰、王青鋼這幾人在,我們還是可以爭上一爭。
“最重要的是,四年前,臧威所受的斷臂之仇,絕不能就這麽算了!”
龐胤龍眼底閃過一抹火山般噴湧的怒意,身上的衣服無風自鼓,滿滿登登,仿佛將要爆炸開來一樣。
他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女兒,臧威是他一手養大的親傳弟子,就跟他的親兒子一樣。
四年前,臧威斷了一臂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收過親傳弟子,就是害怕再次遇上當年一樣的事情。
龐蒙翻了個白眼,
走到米泰身邊,一手拎著米泰扛到了肩上:“大哥,你都老調重彈多少遍了。” 龐胤龍微微一滯,冷哼一聲。
龐蒙聳聳肩:“這小子我帶走了啊。對了,米泰接下來,定然會有個高速成長期,一天一碗蘊體湯,總是要的吧?你得給我支取一些。”
龐胤龍臉上一黑:“一天一碗?你當這是白菜湯呢?兩天一碗都不行,最多三天一碗,供你三個月!”
龐蒙心滿意足:“好嘞大哥!”
走出幾步,他又停住回頭。
龐胤龍放下茶杯,眉頭一皺。
龐蒙道:“林硯那邊,你得給吩咐一下,讓臧威給他揚名。這塊磨刀石不錯,我要好好用。”
“用得著你說麽?”
“我這不是怕你忘了?”
龐蒙再次回頭,走出幾步,又再停頓下來。
龐胤龍重重一敲桌子:“你還有什麽事!!”
“大哥,你家中,那塊珍藏多年的氣血寶藥赤晶芝……”
“滾!”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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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光微熹,清涼的薄霧籠罩著屋舍。
林硯早早來到練武場。
無字院弟子共百多號人見著他,全都猶疑地停下動作。
不多時,大師兄也來了,眾人一凜,自覺在他面前列隊開來。
“看來你們都知道了,從今日起,便由林硯代替我教授你們《五禽手》。”
弟子們竊竊私語,大師兄境界高,經驗足,換了林硯,萬一教的不好,豈不是誤人子弟?
臧威掃視眾人,眉頭一豎,冷冷道:“你們,有什麽問題嗎?”
他環顧四周,眼底壓迫感十足。
眾弟子紛紛低下頭去。
“沒有問題,那就開始吧。”
臧威側頭看向林硯:“授課完畢後,到教習院來找我一趟。”
說罷轉身離開。
只剩下林硯與噤聲不動的眾弟子。
鴉雀無聲中,林硯平靜地問:“新來不超過半個月的弟子舉手?”
十多名弟子面面相覷,舉起手來。
“其余人自行演練,你們先跟我來。”
十多人著林硯來到旁邊空曠些的地方,而那些本該自己練習的弟子,此時也沒了練功的心思,眼神不停朝林硯那個方向瞟。
十多名弟子別扭地行禮:“林師兄。”
林硯點頭:“廢話不多說。接下來,我會講解一遍《五禽手》的動作,先從虎形開始,你們注意仔細聽。”
說罷,便開始一個動作一個動作拆解起來。
這十多名弟子入門不超過半個月,《五禽手》尚不熟練,隻覺得林硯動作靈動凶猛,一招一式俱都惟妙惟肖,仿佛真有一隻猛虎撲面而來,煞是凌厲。
但邊上那些入門久的弟子,卻全都滿臉狐疑,眼睛圓睜。
林師兄的《五禽手》,怎麽跟大師兄教的,有點不太一樣啊?
乍看好像有點相似,可林硯的動作惡氣十足,仿佛真有百獸之王的威勢狠撲出來,莫非,林師兄見過真正的老虎?
接下來的熊形、鶴形、猿形,尤其是鹿形,更是驚得眾人瞠目當場,這練的還是《五禽手》嗎?
“這五禽手與大師兄教給我們的相差怎如此之大?”
“是啊,好看則好看,但貨不對版,這,我們能練嗎?”
“也不知道,林師兄,是如何一躍成為輔助教習的?”
“哼,還能是什麽,我看呐,定是使了銀錢打通路子,靠關系上台的唄!這種人教拳,我是不敢練的。”
眾人驟然一靜,紛紛散開,看向中間,臉色略顯驚慌的馬自明。
剛才那句話,就是馬自明說的。
“你們看什麽看!”馬自明色厲內荏。
“又是你!馬自明,你嘴巴放乾淨點!”
徐洪昌手指伸出,指著馬自明的鼻子喝道。
馬自明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我有說錯嗎?大師兄的動作可是館主親自調教的,總不會出錯的。這林硯跟大師兄教的不一樣,我不敢練,礙著你了!”
“蠢貨!蟲豸螻蟻,安知林師兄的高深莫測!”
“你……!”
徐洪昌不屑解釋,眾弟子心裡,卻也沒底。
拳法雖然好看,可貨不對版,是該練,還是不該練呢?
這邊發生的騷亂,林硯沒有館主,演練《五禽手》完畢後,收功束手,然後依次指點十多名弟子調整動作。
等他們練上正軌,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林硯方才轉向剩下七八十號人。
眾人紛紛挺起腰杆子,來了!
林硯掃過幾人,淡淡道:“你們都已經練了一段時間《五禽手》,接下來,每三人一組,與我進行實戰練習!”
“什麽!”
“實戰練習,什麽意思?”
“是,是直接打嗎?”
“難道不教我們了?”
“林師兄,可我根本沒學過實戰啊!”
林硯伸手一按,眾人立刻安靜。
“實戰,是最好的老師!廢話少說,現在,誰先來?!”
話音落下,眾人面面相覷。
袁靖第一個舉手:“我!林師兄,我!我來!”
林硯點頭:“再找兩人。”
婁行、徐洪昌二人這時往前一站。
林硯揮揮手:“你們既然已經氣血蛻變成功,就不用湊這個熱鬧了。”
兩人略感遺憾,向後退下。
可林硯這隨口一句,卻讓其他弟子炸開了鍋。
“什麽!他們氣血蛻變成功了?”
“難怪昨天竟然能打倒米泰!”
“但這怎麽可能啊!他們之前,練得明明比我都慢啊?”
“就是啊,大師兄都親口說過,我的天賦比他們強?”
“莫非,是林師兄……”
眾人目中瞬間燃起熊熊烈焰,目光炙熱地看向林硯。
他們可都看著,之前半個多月,林硯每天都跟婁行、徐洪昌二人在對練!
難道說,是因為跟林師兄對練,才讓他們的氣血蛻變?
當即就有兩個眼疾手快的,直接蹦了出來。
“我來!”
“我來!”
馬自明躲在人群裡,看著自己邊上的季彪,似乎也在躍躍欲試。
他拉了拉季彪的袖子:“喂,你不要命了,忘記當初林硯是怎麽打我們的?”
季彪甩開他,翻了個白眼:“你傻了吧!咱們費這麽大功夫,就是為了氣血蛻變成武者,只要讓我氣血蛻變,別說挨打,就是要我趴……咳咳,總之,你自己不服氣,可別拖我下水!”
說罷朝邊上走了幾步,一副敬而遠之的神情。
“你!”馬自明神色變換,敢怒不敢言。
另一邊,見已經湊齊三人,林硯點頭道:“你們一起上吧!”
三人都沒學過實戰,張牙舞爪就撲了上來。
“哎呦,你踢我幹什麽!”
“你踩我腳了!”
“你讓開,別擋著我!”
沒幾個呼吸,三人便被林硯摔在地上。
“起來,再來!”
“沒吃飯嗎?”
“就這點力氣嗎?”
“……”
不多時,三人便像一灘軟泥,癱在地上,哎呦叫喚,大汗淋漓。
林硯氣定神閑:“若想學婁行、徐洪昌二人氣血蛻變,切磋時注意觀察我的動作。”
“是!”眾人一聽他正面承認,眼中的火熱更加沸騰,俱都乾勁十足。
“現在,下一組!”
……
眼見站著的人數越來越少,躺著坐著的人越來越多,等在一邊的馬自明一方面感到著急,一方面也升起一陣躍躍欲試的衝動。
他掃過地上躺著的人,累,但最多被摔幾次,沒有真受傷的。
若真能氣血蛻變成功,那被林硯打幾下,也不是不行,就當被狗咬了不就是了?
這麽一想,他的思維頓時開闊了。
所以下一波三人時,馬自明瞅準時機立刻舉手:“我!我也來!”
林硯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眼瞼微微一垂,沒有說話。
等三人湊齊,他招招手:“上吧!”
三人一樣是毛毛躁躁,配合不成,反而掣肘。
約莫過了三招之後,林硯動作忽然一厲,一股煞氣自然而然流露,眾人頭皮一麻,呼吸驟然一頓。
便見到馬自明臉色驟然漲紅,然後發青,繼而蠟白,眼睛充血暴突而出,直接倒飛出去兩丈遠,摔在地上,兩腿一抽一抽,再嘔出一大口白水,一動也不動了。
眾人臉色唰的煞白,愣愣看著林硯,眼帶畏懼,不敢發出聲音。
林硯這才恍然察覺似的,收回了自己的腳,淡淡道:“抱歉啊,不小心用力過度了。”
眾人眼神畏懼躲閃,心底卻在不斷尖聲大叫,打擊報復!這絕對是打擊報復了吧!
林硯隨意掃過馬自明一眼,眼底無悲無喜。
昨天的事情,徐洪昌、婁行跟他打過小報告了。
米泰受到館主重視,他必須謹慎對待,但這馬自明小人一個,若是縮起腦袋也就罷了,竟然敢舉手跟他實戰?
真以為他脾氣好嗎?
“徐洪昌,你帶他去藥室。再來個人,我們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