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林硯給小芷打好晚餐後,再次回到餐室,不過沒進去,而是轉到餐室後面的小巷裡。
林硯跟龐統約好了隔一段時間就見面,今天正是見面的時間。
不多時,另一邊的路口,龐統貓著腰,鬼鬼祟祟跑了過來。
“龐師兄。”
“林師弟,你啊你,可是深藏不露,一狠人啊!”
林硯想到中午所有人叫他名字的場景,謹慎道:“龐師兄的意思我聽不明白。”
“你不知道?現在的你的大名,在龍門館內可是無人不知啊!”
說著,龐統便將那日月旦評,館主龐胤龍當著眾人面連叫他三次名字的事情說了一遍。
林硯心中一緊:“龐師兄,館主為何會叫我的名字?”
“還不是你的《五禽手》練得太好了?我龐統這輩子沒服過什麽人,你是頭一個!我一直以為,你買複靈丹,是為了囤貨去賣。沒想到你夠狠的,竟然真的自己吃了!”
林硯瞳孔劇烈一縮,渾身繃緊:“你跟蹤我?”
他的目光陡然銳利,看得龐統渾身不自在:“別慌林師弟,我沒跟蹤。這都是我爹看見告訴我的,你該不會以為自己每天大半夜練,就永遠不會有人看見吧?”
“不知令尊是?”
“龍門館雙坐館之一,龐蒙。另外說一句,館主是我的親大爺。”
這背景,難怪敢在龍門館賣複靈丹。
林硯沉默,他自知練武的進度快得異常,所以一直謹慎小心,擔心懷璧其罪。
但龍門館就這麽點地方,又不好整天窩在家裡練功,總會有被人看見的一天。
只是不知道,別人到底看見了多少。
龐統說道:“林師弟,我聽我爹說,你是將五形中的鹿形練出真意來了?能不能露一手給我瞧瞧?”
“鹿形?”
“對啊,我爹都跟我說過了。沒想到,《五禽手》還有真意這一說,我在龍門館這麽多年了,都沒聽過這說法。”
林硯松了口氣,還好他們只看到他練鹿形的樣子,尚且在認知范圍內。
若是讓他們知道,他把五形真意全都練出來,那就不是什麽天賦高,而是詭異,是超乎常理了。
如今,他練就五形合一,動作隨心,只要不是刻意演練五形真意,別人很難看出他的境界。
“那現在,複靈丹你還敢賣嗎?”
龐統撥浪鼓似的搖頭:“你都吃多少顆了,你不怕死,我可不敢賣給你!”
林硯心底一沉。
隨著他筋骨越來越強化,氣血的消耗也變得越來越大,如今毒蘑菇未成熟,毒藥也消耗完了。
若沒有複靈丹,他的練武進度將會大大拖慢。
但他不敢再提吃複靈丹的事,而且剩余的錢也沒多少了。
“龐師兄,我吃了複靈丹,會影響入衛字院嗎?”
龐統搖搖頭:“放心,衛字院考核,只看氣血蛻變。不過,若是你沒吃複靈丹,龍字院都是有機會的,可惜現在……”
林硯做出一副心滿意足的神情:“能進衛字院,我已經很滿足了。”
龐統微微搖頭,眼底閃過幾絲疑惑。
他跟林硯接觸過來,覺得林硯表面看起來木訥,實則心有溝壑,是個極其聰明之人。
但眼下他的表現,包括吃複靈丹一事,卻又跟他大爺說的一樣,嘩眾取寵,沒一點天才追尋巔峰的野心,心性太差。
也許,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吧。
可惜了這一身怪異的天賦,白白被他自己毀了。
兩人又再聊過幾句,龐統數次提議想見識見識鹿形真意,甚至用賺錢的機會作為籌碼,林硯無奈只能演練一遍。
動作輕盈,身形靈動,與其他人的《五禽手》近乎截然不同。
看著看著,龐統的眼神魔怔了:“鹿形,這才是真正的鹿形,靈動如穿山越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好半晌,龐統才露出一抹感慨之色:“林師弟啊,難怪我大爺說你天賦驚人,比起米泰都不差。若當年,由你給我演示《五禽手》,我起碼能少走一半的彎路啊!”
“龐師兄,現在可以說說賺錢的問題了吧?”
龐統笑了笑:“好說,好說。
“賺錢的機會很多,但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有沒有膽量。
“這第一個,是在城外的廣川山脈深處。”
廣川山脈綿延不絕,其中一段途徑定安城外,山勢蜿蜒曲折,人跡罕至,極易迷路,加上蛇蟲猛獸遍布,極為危險。
“前幾日,廣川山脈深處,有地龍翻身,震動劇烈。很多獵戶、山民,都看見異光衝天,染紅雲層。如今整個定安城中最熱議的話題,就是廣川山脈,許多人,都跑去山脈之中尋寶去了。”
林硯眉毛微微一挑,這些日子他都待在龍門館,沒想到外面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
地龍翻身,也就是地震,前幾日,好像小芷剛病倒的那晚,他的確感受到了一些輕微的震動,還以為是錯覺。
“如今的廣川山脈中,人多,機會也多,還可能有寶物出現,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膽量和頭腦,去裡面賺錢了。”
寶物,林硯自知是想都不用想。
但如今廣川山脈聚集這麽多人,蛇蟲野獸定會避散,說不定是個采毒蘑菇的機會。
“龐師兄不去分一杯羹嗎?”
“我這小身板,可不敢瞎折騰。”
“龐師兄都不敢,我自然更不敢了,請龐師兄說說別的機會吧。”
龐統也就是隨口一說,沒覺得林硯會去:“第二個機會,就得看你算帳的本事,是不是真像你說的這麽厲害了。”
林硯心中一動:“怎麽說?”
“龍字院內,有一位陳姓師姐,雖是女子,卻對算學極為癡迷,且一直想請一位高明的算學先生。
“你不是說你的算學本事通天徹地,前無古人嗎?若你真有這麽大的算學本領,做她的先生,自然錢多,事少,離家近!”
林硯拜托龐統打聽賺錢機會的時候,把寫詩和算帳兩項本事告訴過龐統,還添油加醋自吹自擂了一番,沒想到龐統還真找著一個機會。
林硯眼前一亮:“還請龐師兄代為引薦。”
“別急。這位陳師姐,出身龍虎坊中的錢行陳家。別看她是女子,人家自小就是啃著《算經》長大的,據說還有傳家的獨門算學典籍。你當真有信心,能做她的先生?”
林硯微微露出笑意,他前世是理科生,數學成績一直還不錯。
更何況這明顯是古代社會,光是搬出數字、方程、微積分的概念,就足以碾壓四方了。
“看在你剛給我演練鹿形的份上,我就幫你去問問,不保證能成功啊。”
“多謝龐師兄,我請你吃酒。”
“好說,好說。對了,還有最後一個賺錢的機會……”
說到這裡,龐統稍微賣了個關子,笑道:“不過這機會,現在不能說,等過些日子,你自然就知道了。”
林硯不明所以,但龐統不說,他也就沒有多問,請龐統前去吃酒。
第二日,安排好小芷的早餐,林硯便出了龍門館,直奔朱柏坊的家中而去。
他這一個多月幾乎都窩在龍門館,沒有回家,今日天氣微微轉涼,他要去家中取一床厚實點的被褥。
沿途走來,林硯時不時就能聽到,茶攤、酒館、路人在談論廣川山脈的事情。
有人說,見到別人在廣川山脈中挖出了金子,一夜暴富;
有人說, 廣川山脈中出了一夥匪徒,專門打劫過路的人;
有人說,廣川山脈深處裂開了一條巨型地縫,底下通到陰曹地府……
種種消息,不一而足。
但對廣川山脈熱鬧的討論,並未掩蓋定安城情況越來越糟的現實。
林硯一路走來,更見蕭瑟,民生凋敝。
髒亂差的環境自不必說,巷道、角落裡,乞丐的數量密度,比上個月多出一倍。
打架、搶劫、甚至施暴……
幫派成員到處橫行,沿途走來才沒多久,林硯就見到好幾起暴行,光天化日之下,毫不遮掩。
林硯一身龍門館的服飾,加上一個多月練出的精悍形體,沒有混混敢隨意靠近。
但他明顯感到,周圍有許多不懷好意的目光,在他身上掃視。
處處醞釀著混亂不安的氣息。
他只能更加加快步伐。
現在虎頭營已經不抓人了,因為只剩半個多月,定等之戰就開始了。
然而,城主府前幾日竭澤而漁,又加了一次稅,就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摧垮了定安城中許多小本經營的商戶、雇工,使得他們流浪街頭。
反而是豪族、富戶,掠奪財富、收人房產,過得盆滿缽滿。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整個定安城,混亂的戾氣越來越重,仿佛一場巨大亂潮的開端,令林硯感到隱隱的不安。
林硯心裡越發堅定,他必須留在龍門館,不計任何代價也要留下。
這樣才能在混亂的局勢中,保護好自己,也保全好小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