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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鱗火》第4章
  沙礫被風拉扯著砸向窗戶,車外的世界已經渾成一團,處在這混沌的世界裡,便沒有東南西北,不曉得天地人間了。

  他們進入沙暴已經十幾分鍾了,由於本來就是往沙暴的正中心開,一路上風越來越狂,沙越來越密。

  宋蛟看了眼衛星定位地圖,顯示面板上說他們還停留在沙暴外圈,這正是他們想要的結果。進入這麽強的沙暴圈裡,白家再怎麽手眼通天,要想在這地方找到他們也是大海撈針。

  他關了衛星定位地圖,給自動駕駛設計了一個繞大圈子的前進路線。然後雙手離開方向盤,將座椅往後調了調,還轉了個角度側向魏錦書的方向。

  他自己再側過身子來坐,就變成正對著魏錦書的姿勢。

  “現在能說了嗎?到底是什麽事情。”

  魏錦書側過頭看了看他,又把目光移回腳下,頭轉回來。半晌,他才開口說:

  “這單可能得黃了。”

  他轉頭看了宋蛟一眼,又把目光移到那個布包上。

  “這東西,我不想給出去。”

  他這句話說完,車裡又陷入了沉默,只有風沙拍擊玻璃窗的聲音。

  半晌,宋蛟才把頭一歪,做出個疑惑的表情:

  “就這?”

  他身體一甩轉回正坐的姿勢,然後手心往上一翻,兩肩聳起,維持著那副疑惑的表情,頭往左一偏,又往右一偏,最後偏向魏錦書的方向,一邊伸頭一邊把腦袋晃得像個撥浪鼓,嘴裡還說:

  “就這?你別告訴我咱們壓抑了這麽一路就因為這個?”

  他把身體坐直,指著那個布包說:“我他媽還以為這是顆偽裝成古董的核彈!我都想通了,到時候咱們剛好把車開到沙暴裡,等這個核彈一炸,地葬天埋然後雲開霧散,陽光灑在咱倆的墳頭就是最後的墓志銘了。多酷多浪漫,就這麽死了也值了咱們也算是瀟灑了好幾年。”

  他又擺出一副沉冤昭雪的委屈表情:“結果你告訴我,就這!你知道我剛才有多壓抑嗎?剛剛開車,路上有泡屎我都沒注意,啪就碾過去了!還有之前不知道那兒來的一塊人形交通警語立牌,它伸個手出來我他媽可想和他擊掌了!鑒於當時的氣氛我都沒好意思!我錯過這麽多!結果你告訴我就這!”

  這一通表演著實精彩,魏錦書實在繃不住噗的一下笑出聲來。他笑了,宋蛟也跟著被自己逗笑,兩人窩在座位上笑了好一會。宋蛟才爬起來,取消了自動駕駛自己開車。

  “真的,你搞這麽嚴肅嚇我一大跳,我還以為多大事兒呢。說實話,這事兒平時不是我乾的嗎,之前咱們不是有一次,有個胖子叫什麽,獼猴桃。讓咱們幫他偷一個戰前女明星的絕版寫真集,嘿,結果拿到手了我發現我也挺喜歡的,就當著他面揣兜裡了,完事還給了他一耳光讓他多乾正事。”

  魏錦書似乎想起什麽事來輕輕一笑說:“人家叫孟弘濤是副市長,你還好意思說,事後應付了幾波他的殺手不說,重要的是好長一段時間沒人敢給我們活做。而且那本寫真集你不也沒怎麽看,全撕下來折紙飛機玩了。”

  “那我不是尋思,戰前的女明星到今天骨頭都化沒了,咱們多少也積點陰德,讓她超脫。”宋蛟一邊扯嘴皮子,一邊打開了衛星定位地圖,地圖還卡在之前那個地方。

  “既然這玩意兒不是核彈,那在這裡面等它炸也沒意義。這會白家人應該也不在了,咱們走?”

  魏錦書瞄了一眼布包說:“那東西比核彈也不次了。

”  “那咱們等不等它炸啊,要不然點火試試?”

  魏錦書笑著給了他肩膀一巴掌:“別貧了,走吧,還不知道天黑之前到不到得了呢。”

  “OK,去那兒?”

  “還是得去見一見委托人,我得問問他和這東西的關系,白家和這東西的關系。”

  “OKOK,揚帆起航,咱們出發!”

  宋蛟這個人,活力勁跟用不完似的。魏錦書自愧不如的搖了搖頭,把椅子放躺下:“加油,你先航吧,我得眯一會了。”

  這話剛說完就靈驗,困意一下卷了上來,沒一會,他就已經入夢了。

  再醒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宋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自動駕駛,自己也躺在椅子上睡著了。

  車被導航到路邊一個不起眼的汽車旅館停車場裡,這條路是修到一半就廢棄了的廢路,因此幾乎沒什麽人,汽車旅館也是又老又破。

  沿著這條路再往前走,大概十多公裡的樣子就進入青門室了。

  沒錯,他們又回來了,盡管白天發生這麽大的事情,從這兒望過去青門市好像沒什麽變化。不用想也知道,白家必然不會讓這件事情傳播出去,此時城裡肯定是一副安寧祥和的樣子,但大街小巷必然布滿了白家的眼線。

  魏錦書抹了抹臉讓自己醒盹,又拍了拍一邊的宋蛟:“醒醒,到了,你也沒設個提醒。”

  宋蛟躺著伸了個懶腰說:“那不是看你睡得香嗎,你去叫門吧,我開進去。”

  “行。”宋蛟說完開門下了車。

  汽車旅館有兩層,第二層只有兩個房間亮著燈,第一層卻全都熄燈關著門。旅館的右邊是上二樓的樓梯,樓梯口那兒擺著張桌子,有三個人在那兒玩牌,其他的就沒有什麽了。

  魏錦書走到那幾個打牌的邊上說:“哥們,行個方便,雀兒回窩。”

  打牌的人裡有一個人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之後另一個人說:“怎麽了,央子不走走克子。”

  “拿了火貨,有鷹追。”魏錦書回答。

  說話那個點了點頭,抬頭看他那個人從邊上拿起來一個東西,是一支義眼,插在一個腦植入體上。腦植入體一般是要植入活體大腦配合活動才能使用的,但是這個腦植入體本應對接大腦神經的部分卻被接在一排奇怪的芯片上。

  “拿牌子,最近點子漲了啊,7個點子。”那人又拿出一個匣子來放在桌上。

  魏錦書從腰包裡摸出來一塊鐵片,看著很像軍隊裡會用的銘牌,他把銘牌放進那個匣子裡,匣子響起了一陣愉快的音樂。然後他又掃描那個義眼,出現了一人的身份信息,他也不看是誰,隻往對方帳戶上轉了七萬。

  做完這些,第三個人往桌子背面拍了一下,旅館第一層的一個房間牆壁一陣晃動然後縮進地下,露出一個黝黑的入口。

  宋蛟開著車進了入口裡,魏錦書也沒再寒暄,轉身也走進入口。見沒人再進去了,那個人又拍了拍桌子背面,房間的牆又伸出來合上了。

  魏錦書上了車,宋蛟便往前繼續開。

  入口進去前往下拐了兩圈就進了一個隧道,隧道不寬,兩輛車得車門緊挨著才能放進去,有燈但是不怎麽亮,好在隧道筆直往前,不知道通到那兒。

  他們就這麽在隧道裡前進著,宋蛟開口問:“咱們還剩幾個牌子?”

  “十七八個吧,之前不是在北桓一氣用了三四個。”

  “噢,這兒點多少啊?”

  “挺貴,七個點。”

  “七個,他媽大城市就是不一樣是吧。”宋蛟撇了下嘴,又說:“咱們一會上去怎麽說?”

  “我來說把,多帶點家夥,不都說那老頭挺厲害。”

  “切,還能有我厲害?”

  魏錦書笑著看了他一眼,轉過頭去。

  “謝了。”

  “謝?”宋蛟做了個特別賤的表情,然後歪過身子去指著臉說:“那不給大爺香一個?”

  魏錦書頭都沒轉,伸手給了他一腦瓜崩。

  “默認等價了啊。”宋蛟揉著右邊腦門說。

  又開了一會,燈變成了彩色,宋蛟便把車速降了下來。往前面望去,隧道也到了頭。

  隧道的盡頭是一堵牆,牆上有一扇窗戶,有一個樓梯口,底下有一層台階隔開地面。靠右邊則有一個巨大的貨梯,能容納六七輛車。

  宋蛟把車開進貨梯,兩人下車往那扇窗戶走。

  “停37號車位了。”窗戶裡是個小姑娘,操作一通後對他們說。

  “停外面,門口那兩個,9號或者72號。”宋蛟說。

  “那兩個車位有車了。”

  “挪。”

  那個小姑娘抬頭盯著宋蛟,宋蛟也盯著她。

  半晌,小姑娘轉回頭去,又操作了一通,然後說:“9號。”

  “謝謝~”宋蛟衝她笑了笑,轉身和魏錦書走進樓梯。

  從樓梯出來是一個雜物間,被一扇門隔著,門沒有把手。他們從裡面推開門出來後,門就自動關上了。

  從雜物間出來,是一條走廊,整個走廊上下左右都被漆得五顏六色,牆上有很多塗鴉,不少都是帶有性暗示的。

  重金屬音樂透過牆壁傳過來,走廊裡零零散散的有幾個人,在這樣的氛圍中,他們有的兩兩相擁耳語私磨,有的或靠或坐吸食著成癮品。

  他們穿過走廊,打開盡頭的大門。

  五顏六色的燈光和震耳欲聾的重金屬音樂同時砸了下來,這是一間巨大的酒吧。舞台設計在右邊靠牆的位置,舞台往前是舞池,舞池邊上一圈是由沙發和桌子組成的廂位,吧台則佔左邊牆壁一半的位置。在牆上有好幾條傳送帶,吧台不斷的將調好的各種酒品放上去,由傳送帶送到各個廂位。

  舞台呈T型,中間凸出的一塊面積不大,此時那一塊上面放有一個巨大的玻璃缸。一個隻穿著丁字褲的女歌手正在裡面唱歌,玻璃缸剛好到她胸口上下的位置,裡面裝滿了酒。隨著歌手的動作,酒不斷的溢灑向最前排的觀眾,而酒一旦減少,在底下則有噴口立刻補上,保持玻璃缸剛好裝滿的狀態。

  他們繼續向前,穿過了舞池和這劍舞廳的大門,就來到了前台。

  這裡是青門市最大的成人酒吧‘碰撞天堂’的前台,四個肌肉堆成小山的大漢守在門口。前台的櫃台裡面,有面容嬌好的一男一女兩個接待員。

  魏錦書走上前說:“我找孫天笑。”

  接待員在前台的電腦上操作一通後說:“孫先生在,請問您有憑證嗎。”

  魏錦書往對方義眼裡掃了一下,將電子憑證出示出去。

  “好的先生,請從電梯上三樓,議字房。”

  這棟樓呈圓柱形,地上分3層。第一層就是前台和後面的歌舞團以及吧台,第二層則是VIP包廂,環繞舞台建成,基本上每個包廂都能看見舞廳每個角落。而電梯門打開後,他們則來到了第三層。

  這裡的風格與舞廳完全不同,咖啡色為背景色的地毯上繡出一副狹長的古畫。出電梯門坐手邊羅列著排排雅間,都靠著外窗,雅間裡面被木製屏風擋住看不見,而在雅間的門口都擺著兩盆迎客松栽在陶瓷盆裡,每個盆都插有一根不知道幹嘛的管子。在動植物幾乎快在人類世界絕跡的今天,木製的東西已經很珍貴了,更不用說活體的盆栽。

  而在右手邊則是一個巨大的玻璃缸,佔據了這個圓柱形建築三分之一的圓心位置。 玻璃缸裡裝滿了水,而底部竟然是一大塊珊瑚礁,許多種已經很久沒能出現在人們視野裡的海洋生物在水缸中暢遊。

  而且三樓的下面就是舞廳,然而整個三樓都很安靜,聽不到任何樓下的聲音。

  魏錦書他們繞著水缸往前走,在一間門口掛著一塊刻有議字的木牌的房間門口停下。

  魏錦書看了宋蛟一眼,對方朝他點點頭,隨後他們繞過屏風進到了房間裡面。

  房間裡是大理石的地板,兩邊的牆上零散的有木製的置物台,放著一些古董瓷器。牆壁的中心有一個很大的畫框,裱著一副古畫。入口的正對面則是整塊的玻璃牆,不高不低能欣賞到青門市大片的夜景。

  房間正中央是一個長桌,由幾根粗大的樹木巧妙的拚接了骨架部分,而玻璃質感的東西則作為支撐強化結構形成長桌的外形,此時長桌的那一頭正坐著一個老人。

  老人看不出多大年紀,頭髮花白,臉上看著卻像四五十歲的樣子,胡子也只在嘴邊和下巴有短短的一圈。他眼球發灰,似乎已經失去了視覺,魏錦書他們進來的時候他的眼睛卻是看向他們的。

  “兩位,不是說好了在宣南市碰面嗎?”他笑著站了起來,雖然臉頰消瘦,眉角微挑,有種自然而然的威嚴,但笑起來卻又略顯和藹。

  隨著他站起來的動作,身後兩個保鏢也上前一步。魏錦書正對著老頭說:“孫老先生,抱歉了,東西雖然拿到了但不能給你。”

  他說完這句話的同時,天花板上已經垂下好幾挺槍瞄準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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