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孟嶼昆書房。
床上的小木桌是孟嶼昆為韓哲言特意打造的,每次韓哲言來都是盤腿坐在床上,就在那上面練字或者學畫。
“孟老師,今天我能不能畫點自己想畫的?”韓哲言試探著問道,畢竟現在他一口一個孟老師孟老師地叫著,肯定要給他報告申請一下,名不正則言不順嘛。
“須觀汝成果,方得自如。”孟嶼昆在一旁飄著,輕聲回答,“吾即出一題,汝即作畫,功成可止。”
雖然他面無表情卻威壓極大,不過韓哲言已經適應了這種壓力,嚴師出高徒,這也是他進步如此之快的原因。
這算是隨堂測試了,學了一個月,韓哲言覺得也該給老師露一手了。
“好,是何題目?”
孟嶼昆側頭往窗外看去,下午金亮的陽光正刺眼無比,各色植物在暴曬下熠熠生輝。
“以窗為題,作畫一幅,限時一時辰。”
說著,他抬手一指,“哢”聲過後,一炷已經點燃的香便插在了牆裡,正好是幾幅畫作之間夾縫的地方。
說罷,孟嶼昆便飄出了門外,留下韓哲言一個人在臥室裡傷腦筋。
畢竟這只是個隨堂測試,考的是韓哲言的硬功夫,能畫出來就能畫出來,因此沒有必要監督。
韓哲言頗為熟練地將毛筆洗滌蘸墨,但看著窗外的景色愣住了,半晌沒有動筆。有一說一,之前畫山畫水習慣了,突然把范圍從宏大變為細微,確實難以下手。
不行,今天下午必須得把那副圖畫出來。
今天要是吹了的話,下午回去天都黑了,明天上午要去種地,下午要學圍棋,晚上又是三個人的保留節目——飛花令,然後後天早上要去練習太極拳……
今日事今日畢,那副畫面已經在記憶裡慢慢淡化了,雖然不知道有什麽用,但韓哲言的直覺告訴他,忘掉絕對是一大損失。
畢竟幻覺只出現了兩次,第二次便看到了失蹤的媽媽,那第一次幻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先把手上的活兒乾完!
先畫窗子……可毛筆怎麽走直線啊?又沒有尺子……
孟老師要求很高的,即便自己是初學者,他的標準也不會有半點降低,更不會吃他那套“牛吃草”的抖機靈。
“咦?等等,誰說我沒尺子?”韓哲言突然靈光一現,先往窗外探了探脖子,確認孟老師沒在附近後,從腰間取出一把小刀來,往自己掌心處輕輕地割了一刀,鮮紅的血液很快滲透出來。
現在韓哲言對神血的控制已經很輕松了,自從同劉鴻固血拚和從卡爾瑪唯體裡面逃脫後,韓哲言越來越意識到自己的神血是有多麽的與眾不同,還有他無意之間學會的神血造器,真他媽的好用!
因此,隨身帶一把小刀就能隨時把自己體內的神血調動出來,然後韓哲言就把自己的神血拿出體外變來變去,最近一段時間,他總是割自己玩。
不不不,這不算自殘,算是對自己身體未知領域的探索……
隨即,灰色的神血一點點覆蓋了傷口,從那道割痕裡躍出並飄在空中。割痕不再流出紅色的鮮血,但傷口也沒有愈合的跡象。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很簡單了,韓哲言把神血做成了萬能尺,做成了圓規,做成了鉛筆橡皮複寫紙,用這些東西畫畫可比直接用毛筆亂塗好用多了。
很快,窗外的景色就來到了韓哲言的畫紙上,不得不說韓哲言雖然開了掛,
但是得到的成品還是非常不錯的,起碼和窗外的景象有七八分相似。 ……好,可以應付過去了。韓哲言扭頭看嵌在牆上的那一炷香,隻燒了不到半截兒。
很好,孟老師沒到點兒是絕對不會回來的,從現在開始到孟嶼昆回來的這段時間,隻屬於我自己。
韓哲言深吸一口氣,將那張已經畫好了的作業平鋪在床上,重新取了幾張畫紙,然後坐在床上思索著。
先從那裡開始呢?人的閱讀順序是從左到右,從最左邊開始的話,那就是先畫那具碩大無比的黃金十字架,還有那團彩色的霧氣和深藍色的絲線,這三個最難畫的東西好巧不巧的在一起綁著……
韓哲言手裡拿著鉛筆,先是大概畫了下輪廓,又在將那具黃金十字架先細細地描了一遍,連上面別具一格的尖刺也耐著性子描繪著。
畢竟這幅畫是給自己看的,有可能是很重要的信息,不能馬虎,越還原越好。
“要不要上個色?”韓哲言想著便用神血變出金色蠟筆,把十字架染了個遍,這下就很符合記憶中的印象了。
“靠,那團霧氣怎麽畫啊?”
彩色的霧氣起碼還得六七種顏色,韓哲言想到這裡突然間就煩了,算了,先從深藍色絲線開始畫吧。
但韓哲言過於專注以至於沒在意時間,牆上的那一炷香已經就剩下屁股了。
“快了,還差幾筆……”
吱呀——
“臥槽!”
韓哲言嚇得一激靈,他突然想起來孟嶼昆走路是用飄的,沒有腳步聲!自己以前網課的時候練出來的聽腳步分辨距離的絕技被針對了!
鉛筆橡皮尺子等等一馬子東西全部瞬間化作了灰色神血一溜煙似的從傷口鑽了進去,那道傷口也立刻愈合,看不出一絲痕跡。
他正想把手裡的這副畫折起來塞兜裡,可孟嶼昆已經進了門,不給他任何機會!
韓哲言兩眼只顧著看孟老師的動向,慌亂間連忙拿起在一旁的畫,結果兩張畫在手裡顛來倒去,完全亂了陣腳。
“哲言小友,何如?”
“哦哦哦,已經畫好了!”
韓哲言憑感覺下意識從兩張畫裡拿出一張遞給孟嶼昆……應該是右手這張吧,剛才雖然順序亂了,不過應該是這樣的……
孟嶼昆此時此刻完全展示了作為老師時的威嚴,韓哲言不禁一陣頭皮發麻,大有老師上課點名回答問題結果你不會的感覺。畢竟你一旦承認了對方是老師,就會自動形成一種血脈壓製,這直接讓韓哲言慌了神。
結果孟嶼昆打開畫作一看,半晌,眼睛都未曾動過,只有那濃密的眉毛微微蹙起。
場面陷入了僵持。
“孟老師,我才疏學淺,那個……確實是沒畫好……”
孟嶼昆不言不語。
“孟老師,您別生氣啊……”
可孟嶼昆依舊不語,看著畫的眼睛就沒有動過。韓哲言心想,這究竟是畫的太好了還是太爛了,從他臉上完全就看不出來啊!
韓哲言把自己手裡的畫打開,心想著剛才那一頓胡亂操作別把辛辛苦苦畫出來的東西毀了啊,結果打開一看,赫然是孟老師給自己布置的隨堂作業!
“孟孟孟……孟老師,這個才是……”
韓哲言心想完了,好不容易積累的好感又一次降到了冰點,自己一個時辰時間居然就畫了個十字架,這傳出去會被笑死吧!
“哲言,你畫完了沒,出來一下,宗老師那邊有消息了!”
羅婉寧的喊聲把韓哲言拉回了現實,宗老師那邊來消息了,那我可以走了嗎?
“孟……孟老師,那我先出去了,畫……畫先放在這兒,您慢慢看。”
說完,韓哲言便一溜煙地竄了出去,留下孟嶼昆一個人在房間裡靜靜地觀畫。
……
羅婉寧就站在房間外。
“婉寧姐,什麽情況?”
“宗老師來消息了,一切都處理妥當了,現在你可以回家了,高興不?”羅婉寧看著他微笑著說道。
回家。
他可以回家了。
時隔一個多月,流浪了一個多月,他終於可以回家了。
“真的?”韓哲言聽到這個詞語,楞了好一會兒,“家……”
想到了家就想到了媽媽,想到了那天下午,想到了思悅,想到了這一段顛沛流離的生活,重歸故地和孤獨痛苦一並湧上心頭,一時竟然不知道是歡樂還是傷感。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可人神混種從來就是這麽悲慘,畢竟作為不被世界理解的一員,痛苦才是家常便飯。哦對了,這個你拿著。”羅婉寧像老母親一樣叮囑著韓哲言,隨後又遞給他一張銀行卡,“這是宗老師給你的,卡裡面有一些錢,具體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估計你大學四年的生活費和學費是夠的。至於剩下的一切,你都是個男子漢了,總得學會自己抗。”
“婉寧姐,謝謝你救了我的命,還照顧了我這麽長時間,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
“客氣話就不必說了,有緣分的話總會相見的,說不定以後我就會在你上過的那個學校教書,你到時候不就可以來看我了嘛。”
“好……那,婉寧姐,那首詩你知道嗎?”韓哲言抹乾眼淚問,“孟老師他還給你寫過詩,他真的是很好的一個人。”
“哈哈,你說那個啊,其實那首詩是我們兩個一起寫的。”
“那這麽說……”
“我們早就確定關系了,只不過你在這裡我們也不好聲張,原來你才知道啊,我還以為你早就看出來了呢,哈哈。”羅婉寧銀鈴般的笑聲在風裡回蕩。
“那就祝婉寧姐和孟老師百年好合了。”
“謝謝。”
“那我現在走嗎?”韓哲言回頭看去,孟嶼昆依舊在房間裡沒有出來:“我去告個別吧。”
“不用了,剛才他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你要走了,別看他整天沒什麽情感波動,但陪了他一個月的朋友要走了,他也不是滋味,就別進去了吧。”
一陣微風吹過,卷起地上散落的櫻花花瓣,成了一片絢麗的粉色櫻濤。
木屋依舊是木屋,這片百花盛開的秘境,自己應該再也不會來了吧。
至於那副畫,算了,就當是自己的一個念想吧。
“好,婉寧姐,我們現在走嗎?”
“對,我送你出去,來,上來。”
“上來?上哪兒?”
韓哲言正疑惑間,眼前的羅婉寧就已經變換了形態,一雙羽翼在她身後徐徐展開,漸漸地脫離了人類的范疇。
“原來那首詩旁邊……畫的就是你啊……”
……
孟嶼昆盤腿坐在床上,雙眼緊閉,陷入了沉睡之中。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沉睡過了,上一次沉睡足足持續了萬年之久,因此相比於蘇醒,沉睡才是常態。
看完那副畫以後,他感覺無形的記憶如風暴一般向自己傾瀉而來,灌進了自己的腦海,把腦中已經死亡的那部分徹底喚醒。
身邊,無數綠色和紅色的光點在他周圍瘋狂的飛舞,如果外面的玫瑰是紅花綠葉的絕配,那麽此時此刻的光點,就如血色的瑪瑙和翠綠的翡翠交織,呈現出一股詭譎而死亡的氣息。
漸漸地,光點散去,一切似乎都恢復了平靜,至少看起來是。
“吾乃索貢,物質與能量之主也。
“嗟乎,今方醒!”
孟嶼昆徐徐吐氣,這一口氣極長,仿佛吐掉了一陣颶風。
猛地睜眼,金銀二色的瞳孔分外震駭!
……
“今日,北美多地突發惡劣天氣,得克州、路易斯州等地遭龍卷風侵襲。截至當地時間15日,已有至少14起龍卷風襲擊了得克州和路易斯安那州部分地區,當地大量建築被損毀、部分道路交通中斷。龍卷風形成原因不明,氣象專家仍在調查當中。”
“近日消息,據媒體報道,太陽今日發出X級耀斑,幾天后將指向地球,或引發強烈地磁暴。據悉,日冕物質拋射的級別分為A、B、C、M、X五個級別,其中A為最小級別,X為最大級別,屆時將引起區域電離層的突然騷擾,干擾無線信號的傳播,導致短波無線電信號衰減。請各部門做好應對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