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哲言家。
韓哲言、劉鴻固、沐熹和慕容毓影四個人在客廳裡靜靜地坐著。
家裡頭一次這麽熱鬧,弄得韓哲言有點不習慣,拘束得有點像這裡不是他家似的。
“我說,”慕容毓影還是放得開一點,忍不了這窒息的氣氛就開口說道,“不倒杯水什麽的嗎?”
“慕容,別麻煩哲言了,我們來這裡是談正事的。”
沐熹拉了拉慕容的袖子,可韓哲言已經站了起來。現在四個人裡,只有韓哲言能站起來,其余三人的腳上都戴著鐐銬,而且手上還戴著手銬。
“她說的對,我去燒點水喝。不過家裡沒有紙杯,只能用飯碗了,你們將就一下吧。”
說完韓哲言就起身走進廚房,接了一鍋自來水,打開煤氣燒著。慕容毓影即將脫口而出的“窮”字被沐熹強行按了下去。
……
在進入廚房燒水的這段時間裡,韓哲言閃過了剛才幾人相遇時的記憶:
韓哲言以為他們幾個又是奉命要把自己抓回去,所以一開始衝突很大。
把槍對著劉鴻固的時候韓哲言沒有一絲猶豫,已經做好了迎戰的準備。他經歷了許多,早已經不是那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傻子了。以他現在的實力,面前的這三個人造神根本就不夠他看,如果對方敢輕舉妄動的話……
可是三個人統統舉起了雙手,沒有一絲動作,韓哲言就這樣在和他們僵持的時候,從他們口中得知了他們的來意:
投靠自己。
說實話,韓哲言聽到這兒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
WAG已經容不下你們了嗎?
但看他們依舊臉色鐵青地僵在那裡,韓哲言就覺得的確有點不對勁,難道WAG真的出了什麽事情?
可韓哲言自己對WAG的態度……
“我曾經是你們抓捕的對象,如果不是因為機緣巧合逃了出來,我現在已經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了。我無法信任你們,你們也不要來煩我。如果要硬來的話,我不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所以請回吧。”
韓哲言語氣強硬,以為這樣就可以讓他們打道回府,但劉鴻固在被槍指著的情況下依舊面不改色地回應著,回應著那振聾發聵的、令韓哲言難以置信的話:
“WAG被SPG摧毀了,徹底摧毀了,我們是僅有的生還者。”
WAG被摧毀了。
WAG被摧毀了……
被摧毀了……
韓哲言急忙問:“那宗老師……”
三人聽到後雙眼呆滯,默不作聲,韓哲言就知道一定是凶多吉少。
“不可能,怎麽會……”
“我知道你一定會有疑問,說實話,我也不相信一個就這麽被摧毀了,畢竟對方隻來了一個人,就將這裡夷為了平地。。”
“一個人?誰?”
“三年前死掉的一位人神混種,他叫孟嶼昆,你肯定不認識。”
韓哲言腦子“轟地一聲。
“難道你認識?”
“是的……”韓哲言握著槍的手抖得不成樣子,“他……我們是熟人……你的意思是說,孟嶼昆……殺了宗顯立……然後毀了一切?”
“我知道這一切解釋起來很難,畢竟有一些細節我們也不清楚。”劉鴻固繼續說道,“但你一定也知道一些信息,你和我們的信息加起來,說不定就可以得出一些新的線索。
“你現在應該也發現了你的與眾不同了吧——灰色的神血,
能吞噬一切的能力,這在神的歷史上從未出現過。我相信你的與眾不同絕非空穴來風,你的身上顯然還有更多謎團,而且我有一種預感,甚至比這件事本身要更大。 “我們三人雖然不是人神混種,但至少作為人造神的時間比你要長得多,也服役了WAG十幾年的時間,一定知道許多你不知道的東西。想要解釋清楚這件事情的原委,我們必須合作。當然,如果你還是不相信我們,依舊把我們當作敵人來看的話——”
劉鴻固高大的身軀一步上前,喉嚨正抵著槍口:“那就開槍吧。”
空氣凝固了片刻,韓哲言的食指依舊抵著扳機不肯放下,死死地盯著面前的三人,腦中掀起了鋪天蓋地的風暴。
“哲言,哪怕我們曾經是敵人,但我們畢竟是同學,不是陌生人啊。”
沐熹擔憂地補充了一句:“相信我們吧,有些事,真的需要我們同心協力。”
韓哲言終於放下了槍,但卻用神血額外變出三對兒手銬和腳鐐:
“戴上,然後進來。”
……
鍋裡的水咕嚕嚕燒開了,韓哲言取了四個碗,滿滿地倒了四大碗,然後端著托盤向客廳走去。
“不好意思,家裡的茶喝完了,不然應該泡點茶的。”
水剛一放下,慕容毓影就連忙湊上去喝,可是手銬實在是戴的有點死,沒有辦法把碗端起來,隻好蹲下去把嘴湊在碗沿上嘶溜嘶溜地喝,一邊喝一邊直呼燙燙燙。
劉鴻固有些無語:“注意形象,搞得像是你這輩子沒喝過水似的。”
“燙燙燙……剛才烤魷魚太鹹了,乾脆叫烤鹽算了,再不喝水真的會死……啊燙燙燙……”
坐在中間的沐熹則湊到桌子前看著韓哲言先前畫下的那些時間軸一樣的東西,仔細的思考著,劉鴻固也若有所思。
這是韓哲言讓他們看的,說這是從七月份自己覺醒了以後在自己身上發生了的所有事情,他正在嘗試著找到這些事件當中的關聯。
“你們知道我的手機在那裡嗎?”韓哲言率先發問,“如果能找到我的手機,我或許能問問那個叫祭司的人一些事情。”
“不知道。”劉鴻固似乎不願想起那天的遭遇,“那天我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做地獄,什麽叫做末日——一切都被摧毀了,一切……”
沐熹和慕容毓影兩個人也是突然全身一顫。
“你們先給我說說那天的情況吧,越詳細越好。”
“那天是審判宗顯立的日子,審判結果已經出來了。當時我在秦安分部的檔案資料室裡搬書,沐熹和慕容也和我在一起,然後我突然發現牆壁破裂了,居然有從固體變為液體的趨勢,一點一點地在融化。我察覺到危機,於是馬上就轉身逃離,牆壁也在我轉身的一瞬間破裂……”
……
牆壁在他們三人轉身的一瞬間破裂。
並不是那種受到衝撞而四分五裂,而是從牆根處倒塌,就好像這面牆踩到了香蕉皮摔了一跤,然後從固體完全變成了沒有雜質的清水狀液體,摧枯拉朽地向三人奔湧而來。
水勢極大,因慣性而掀起的浪花狠狠地拍在了天花板上。如果不是天花板的限制,這固體化成的洪浪的高度起碼還要增加一倍。
“閉氣!”劉鴻固喊完就被那朵巨浪拍進了水中,沐熹和慕容毓影也是如此,只不過跑到了更遠一些的地方而已。
天地似乎變得沒有了界限,全都粘稠地粘連在一起,無數爆破的響聲都被一次又一次地蓋過去,就像是鬼怪在肆意嚎叫。
他們無法使用神諭。
三人已經試了很多次了,但沒有一點效果,就像是有一座巨山把自己的血肉都壓製住了一樣,根本就感受不到自身體內神血的存在。
這只能說明一件事——現在眼前看到的這一切,就是神諭所為,而且發動這個神諭的人實力已經超過了他們能夠想象到的極限。
沒有碎石和沙礫的泥漿狀液體入侵了他們的氣管,就像是咽下了糨糊一般。三人在洪濤當中翻滾,在四處撞來撞去。
不過好在,檔案室處於整個秦安分部的中心位置,為了保持乾燥有很多通風口,結構也足夠靠譜,而且所處位置較高,水最終都將從地下緩緩流走。
“嗚哇——咳咳!”
不知過了多久,水退了以後,三個人都異口同聲地大口呼氣,他們足足在液體裡浸泡了整整十幾分鍾,差一點兒就要被憋死了。
當他們回過神來看的時候,面前的景象,他們不知道除了地獄,還能用什麽來形容——
牆壁只剩下細密的鋼筋支撐著,混凝土的部分已經被全部侵蝕,就像一個人被剝去皮肉,隻留下血管和骨頭暴露在外面一樣。哪怕是鋼筋也被侵蝕了一部分,點點空洞透著光亮,就像是被捅爛了的馬蜂窩。
除了往下滴水的聲音,沒有人聲,沒有喧囂,什麽都沒有,這裡就像是未被開拓的荒原,一切都被蒙上了灰色的濾鏡。
三個人死了似的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沐熹說了一句:
“我們出去吧。”
三人這才知道自己還活著,於是僵屍一般向外走去。
他們已經認不清哪裡算哪裡了,在牆體結構被完全破壞以後,一切空間都被重塑,完全沒有了原先的面貌……
……
“你們沒有找到其他人嗎?”韓哲言聽完劉鴻固的講述後,冷汗直流。
“目前還沒有, 不知道究竟是像我們一樣逃走了,還是被他們帶走了。”
劉鴻固接著說:“我們在廢墟裡翻來覆去,最後在一間房子裡找到了監控的備份,我想那個地方應該是監控室吧。然後我們三個人把那一小塊數據芯片帶了出來,但秦安分部已經回不去了。”
“為什麽?”
“那個神諭造成了地面塌陷,整個攬月閣的地基發生了動搖。政府已經把那塊地方封鎖了起來,初步判斷是地下水開采過度引發地面塌陷……真愚蠢啊……”
“監控的內容是什麽?”
“只有短短的幾秒,因為這個芯片似乎也遭到了一定程度的損壞。”劉鴻固語重心長,“最後的畫面是審訊室,宗顯立正在那裡接受最後的審判,然後……”
“然後怎麽了?”
“一個人突然出現並且飄在半空中,當下面的兩位審判長和北川部長反應過來了以後,就聽到了一句神諭,然後畫面立即破碎。”
“什麽神諭?”
“不是很清楚,但似乎聽到了‘滅世’兩個字,而且比一般的神諭字數要多,推測是極其高級的神諭。”
韓哲言低下了頭,他腦海中已經想到了孟嶼昆飄在半空中的樣子。
“你為什麽要來投靠我?你們可以去別的地方。”
“沒有了,全部沒有了。”
劉鴻固聲音透出死相:“門外的時候我已經說了,
“具體指的是?”
“偏自然災害的那一類。”
“孟……孟……”
“是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