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劉鴻固一行三個人在韓哲言家裡過了一晚，以便明天的行動。

　　夜已經很深了，韓哲言母親的那個房間裡傳來了沐熹和慕容毓影均勻的呼吸聲，可躺在韓哲言房間裡的兩人卻始終睡不著。

　　“你不用去上學嗎?”韓哲言有些頭疼明天的安排。

　　“我用分身代替我去的。”

　　韓哲言恍然大悟:“那我明天也試試吧。”

　　……

　　“你是說，柳楊死了?”

　　“對，宗顯立救你的時候，柳楊為宗顯立提供了幫助。但他卻以此作為要挾，逼迫宗顯立答應他提出來的條件，於是就……”

　　韓哲言聽完默不作聲，靜靜地盯著天花板一動不動。他突然想起來那一天地鐵上和柳楊的偶遇，又想起來還打算讓柳楊幫忙給自己補課來著。現在一切事情都被串聯起來，已經很清晰了，但卻變得那麽令人無法接受。

　　“所以我猜測，你被發現的原因就是那一天被柳楊意識到了你能聽懂神語。”劉鴻固翻了個身，“柳楊死後發來的和宗顯立的對話的錄音裡也是這麽說的。”

　　“我越來越覺得宗顯立的深不可測，感覺他似乎還藏著很大的秘密，而且對我們非常重要。”

　　“不過我們不一定能找到什麽線索，要做好這個心理準備。”

　　“我知道……不過宗顯立死了，航天的那些學生不會炸鍋嗎?學校不會懷疑嗎?”

　　“……”

　　“怎麽了，我說的不對?”

　　“你說的很對……”劉鴻固閉上了眼睛，“不過我現在沒法跟你解釋，這涉及到人神的一些知識，明天你就懂了。”

　　……

　　第二天，陽光明媚。

　　韓哲言一行四人一大早就從家出發，再次踏上了那條他們已經走了三年的路，去到了他們生活了整整三年的地方。

　　依舊是那道長長的上坡，沐熹和慕容毓影在坡底等著，劉鴻固和韓哲言去超市買東西。

　　“沐熹，昨天晚上我聽見他們兩個說話了。”慕容毓影坐在石墩子上說道，“宗顯立現在應該是以人的身份活著的。”

　　“我也覺得，不過那取決於孟嶼昆。覺醒了神王的記憶以後，會不會不再在乎人類的情感，這一切我們都不知道，只有待會兒進學校才知道。”

　　“來了來了！”

　　韓哲言和劉鴻固一人提著一大袋子東西回來了。

　　“哲言，沒想到你居然還是那個超市裡的明星！”劉鴻固笑道，並且和兩個姑娘說道，“剛才我和韓哲言進了超市以後，所有店員都認識韓哲言，一個個都大呼小叫！”

　　“意外，意外而已。”韓哲言撓頭笑著，一邊走，一邊跟幾人講起了那天和宋思悅在那個超市抽獎的故事。當眾人聽到抽出一等獎經理的一副臭臉和把兩輛購物車扔進學校讓保安懵逼的以後，笑成一團。

　　“哈哈哈哈哈……知道嗎，那天我們三個已經接受了宗顯立給我們派來的任務了，然後我們幾個就蹲在那頓樓上看著你的一舉一動，哈哈哈哈哈哈……”慕容毓影開懷大笑。

　　韓哲言也笑了，這一段奇妙的經歷，有人可以訴說，當事人還都在這裡，真的很神奇。

　　來到了學校門口，四個人在說明來意後，很輕松地就進去了，沒有遇到那一天韓哲言遇到的離譜情況。仔細一問，那個保安似乎因為神經過敏辭職了，韓哲言無奈地歎了口氣。

　　穿過富麗堂皇的菁英樓，走上熟悉的三樓教室，

很快就到了教師辦公室。　　上一屆的成績很不錯，老師們還要繼續帶一屆高三。

　　今天是周一，老師們都還在上課，四人隻好先在會客室等著。

　　當然，還是有熟悉的身影的。

　　他們在會議室坐著的時候，看到了陳小華在那裡輕快地走過，頭髮不再飄蕩，似乎更少了一些。

　　陳小華看到他們四個人以後，停下腳步驚喜地問:“你們幾個怎麽又來啦?”

　　然後幾人興奮地進行了一個短暫的交談，當韓哲言又一次提到婚事的時候，陳小華本就不大的眼睛眯得更小了，拿起手裡的三角板就往韓哲言頭上敲了一下:

　　“哪壺不開提哪壺……真的是……”

　　眾人爆笑。

　　“華華，那個，宗老師……你還知道他嗎?”

　　“啊?你說宗顯立麽?”陳小華一臉錯愕，“他現在就在隔壁教室上課呢，你說什麽胡話呢?”

　　韓哲言轉頭看向劉鴻固，劉鴻固一臉淡定，然後他又想起來昨天晚上劉鴻固給他賣的關子，韓哲言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哦哦哦，我糊塗了……”

　　“你本來也不精，哼~”

　　陳小華走了以後，下課鈴聲就響了，韓哲言的心一下子就懸到了嗓子眼。

　　四人從辦公室門口往裡瞧。

　　宗顯立就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泰然地坐著！

　　“大劉，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韓哲言在門口忍不住驚呼，“這算復活了嗎?”

　　“不，在學術上，我們稱之為人神二重性。現在體現的是人神二重性裡面的生命二重性”

　　劉鴻固把韓哲言拉回門外:“我通俗地說一下:當一個人擁有神血以後，他就會同時具有兩條命——作為人的生命和作為神的生命，這二者同時存在於人的身體當中，並且對立統一。

　　“這裡要說一個概念:神格。每一個人都具有意識，這是我們區別於自然界其他生物的根本特征， 在神學當中，我們把意識稱作人格。

　　“剛才我說了，擁有神血的人有兩條命，那麽他就也有兩種意識——作為人的意識和作為神的意識。而作為神的意識，我們就把他稱作為神格。

　　“人格和神格是時刻統一的。也就是說，當你作為一個完整的人神混種存在時，你兩個生命的思維和記憶都是同步的，你不會有任何分裂的感覺。

　　“如果你作為神的那一條生命死去了，你的神格就會隨之消失，但你作為人的那條生命還活著，因此，你還不是真正意義的死亡。”

　　韓哲言半懂不懂:“照你這麽說，那宗老師現在和之前有什麽區別嗎?”

　　“這就是問題所在。當你作為神的生命死去，神格消失以後，你作為神的那部分記憶也會消失。”

　　“什麽?”

　　“人格是不能繼承神的記憶的。也就是說，你現在看到的，就是純粹的、最初的、作為凡人的宗顯立……”

　　韓哲言突然冷汗直流。

　　他勉強從震撼當中緩過來，一步一步僵硬地往辦公室裡走。

　　“哎呀！哲言，你來了！”

　　宗顯立看到韓哲言來了，喜上眉梢:“快坐快坐，來了也不給老師我說一聲，老師給你倒杯水去。”

　　宗顯立連忙起身，拿了個杯子就往飲水機走。

　　“宗老師。”

　　“……”

　　“宗老師！”

　　“……”

　　“宗老師……謝謝你……”

　　韓哲言用神語大聲說著，淚光閃爍，但宗顯立聽不見。

　　他再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