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事情會來得很突然,突然的讓你意想不到,突然的讓你措手不及,甚至是無力招架。
簡欣的老伴病了,本來就瘦弱的身體變得十分羸弱,連正常的生活自理都不行了,每天裡昏昏沉沉有氣無力。這種情況怎麽辦?簡欣在單位打更,老伴一個人在家,孩子又在外地,假如說出現一些問題怎麽辦?連趕緊從單位回去都來不及。真的出現什麽意外後悔都來不及。
沒辦法把情況和文經理談了,在家陪護了四天。至於公司是由誰來值班就不清楚了,也沒有去問。只是後來上班時發現在撮子裡放著幾個方便麵的包裝袋。
第四天晚上文經理告訴說明天單位有個集體活動,要全員外出去受教育。看能不能來替一天一宿。簡欣很為難。文經理提出了這個問題不考慮顯然是不現實的,到公司值班家裡的老伴怎麽辦?老伴問簡欣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簡欣本想瞞一下,還是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老伴說:“你去吧,沒事的。”夫妻間能瞞住事情往往是很難的。因為彼此太熟悉了,簡直比自己熟悉自己還要熟悉。一個不起眼的眉目神情就知道了一切。
到了單位提心吊膽的,這要是出現什麽問題可怎麽辦?一是對不起老伴,二來是沒法和孩子交代這件事情,三是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到了這個時候錢還是那麽重要嗎?人命關天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最基本的道理。想了一天,熬了一夜。最後決定結束在這裡的工作。晚上把情況跟黃經理談了。黃經理關心地說:“問題不大,和文經理研究一下,明天早晨聽消息吧。”言外之意基本同意了這件要求,只是做一種官面的文章,要不然怎麽能讓明天早晨聽消息呢?
早晨簡欣把個人的物品都歸置起來分類的裝進了幾個兜子裡,又把幾個兜子裝進了一個大的布兜子裡。拾掇利落了,本職的工作也都完成了。懷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心情等待著人們來上班。文經理來了,看見簡欣已經收拾好說道:“聽說老伴身體不太好,想回家照顧一下?”“是的,現在她的身體很不好非常虛弱,假如我在這裡上班萬一出現了什麽問題再回家就不會那麽及時了。真的出現不好的事情後悔都來不及。”文經理那張仿佛天生的一張笑臉還是帶著微笑說:“老伴,老伴,人到老了才真正是個伴。相互依靠著,相互照顧著。說白了家裡有多少人都不如有一個老伴照顧的周到及時。”
簡欣無奈地說:“家裡還有其他人還好說,孩子在外地,一點也指望不上。沒辦法,只能自己一個人陪伴。自己一個人陪伴還不說,這件事還不能跟孩子說。現在的年輕人在外地工作多麽不容易,讓他們回來照顧?好不容易找到的好不容易適應了的工作不是就要放棄了嗎?那樣損失該多大呀?”文經理同情地說:“現在在外地工作的孩子都這樣,看著挺風光,實際上有多為難多不容易只有他們自己心裡知道。”
簡欣把話拉回了正題對文經理說:“這次回家陪伴老伴還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假如時間長了該找一個人替換就找一個人吧,別到時候耽誤工作。”
文經理把腰板向上提了提有些鄭重的說:“公司會考慮的。”
李可部長也進了門衛同情地看著簡欣:“老伴身體不太好嗎?”簡欣點了點頭。李可部長又說到:“能不能回去觀察幾天,好轉了再回來上班。像你這個年紀以後再找工作會很難。”簡欣感激地看著他說道:“工作不能長久的做下去,
早晚有停止工作的那一天,正好現在出現了這樣的事情,就停止工作回到家裡專心的照顧家庭吧。”李可部長說:“可也是啊,到了你這個年齡,眼看就七十歲了也不用再接著乾下去了。” 在和李可部長說話的時候看見黃經理從車裡下來,像每天一樣帶著悠閑上樓去了。關於簡欣遇到的事情就像不知道或沒有發生一樣。實際上好像是在說單位進來一個人還應該過問一下,確定一個人必須走了就走了吧,沒有再過問的必要了。
看見黃經理這種神閑自若的樣子簡欣覺得有點不是滋味,有一股酸澀的感覺。
文經理看到簡欣不知在思考什麽,突然改變了表情問道:“簡師傅,你準備怎麽回去?”簡欣略微一愣說道:“單位如果能派車送一趟更好。”文經理說:“我問你的就是這個意思。”李可部長說道:“工資開了嗎?就那點錢。”言語中有把工資結算清楚的意思。文經理根本就沒有接這個話茬,說道:“老賀,你開董事長的那輛車把簡師傅送回去。”
簡欣背起了像大包袱一樣的大兜子費力的走出去,快到賀師傅調頭過來的那輛車跟前的時候,聽見出納在後面大聲的喊到:“簡師傅,手機卡。”簡欣回過頭來看見出納一副嚴肅的面孔,那種每次都帶著的微笑在臉上消失了,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出納看見簡欣轉過頭來馬上回身進了辦公樓。
簡欣又背著大包袱一樣鼓鼓囊囊的大兜子仿佛是從門外擠了進來。簡欣問道:“叫我回來有什麽事嗎?”出納說:“文經理讓你把手機卡留下來。”簡欣楞了一下說道:“手機卡是用我的身份證辦的,留下來有什麽用?”文經理一聽簡欣說他也不吱聲了。出納幫著接圍:“文經理的意思是準備去把這張卡注銷了,再辦一張卡。”
簡欣對於這方面的事情不懂,掏出小米手機取出一張卡交給了出納。過了兩日出納來電話告訴說給公司留下的是手機卡而不是電話卡。需要更換一下。第二天賀師傅開車來,簡欣在樓下見到他,把電話卡同他進行了交換。
或許是因為簡欣留在了家裡,老伴的心情好了,身體恢復的很快。簡欣陪著她每天還要散一散步,就這樣身體很快回到了以前的狀態。
回到家裡使簡欣不能忘懷的一件事情就是在離開的那天早晨黃經理那種絲毫沒有把簡欣辭掉工作那麽大一件事情放在心裡的樣子。覺得不論是黎經理在的時候,還是簡欣第二次又回到單位上班以後,和黃經理的關系還是很近便的。幾乎沒有感覺到是一個打工者和老板的雇傭關系,而只是工人和領導的關系。有什麽問題不用掖著不用藏著的可以和她講出來,多半還是能夠接受的。現在怎麽了?當要離開的時候,雖然在外表看來還是一如既往那副樣子,但在簡欣的心理感受上確實到了有點冷酷的程度,就像完全陌生一樣。不單單是人一走茶就涼,而是人還沒走就感到一股寒意湧來。
簡欣不能理解的是人情怎麽這麽淡漠。怎麽會這樣?
逐漸地認識到打工者和老板實質上是一種互為所求的利益關系,你留在這裡一天便有一天的利益關系,你一旦離開馬上一切關系都不存在了。就好像人們常說的:“一拍兩散。”一拍兩散便行同陌路,沒有了一點相互的需求。
過了幾天簡欣不知怎的撥打了小米手機的電話卡,竟然通話了。簡欣問道:“你是哪一位?”對方回答說:“我是出納,你是簡師傅吧,我一聽就是你的聲音。”“你怎麽使用這張電話卡呢?”“這是文經理給我的。這個號碼任何人都不知道。一聽電話響還覺得奇怪,是誰知道這個電話號碼呢?一聽聲音馬上判斷出就是你打來的電話。”“文經理這件事辦的不對呀,這張電話卡是用我的身份證辦理的,裡面存在我的信息。看看是不是和文經理商量一下哪天我帶上身份證和文經理或者他委托的其他人到電話公司把電話卡取消了。然後公司再重新辦一張電話卡。”
從此就沒有了消息。文經理確實是一個辦事實在不靠譜的人,連職業操守都沒有。
簡欣回到家裡還真的很不適應,不如去上班好,上班還有一個固定的生活節奏,然而現在卻每天還要強行的提醒自己什麽時間做這個,什麽時間做那個。稍微一松懈不是躺下就睡著了,就是嘴裡總要嚼上點什麽東西才覺得滿足點,省得空落落的,有一股空虛的感覺。
一個人在家裡閑待著是多麽的寂寞啊。
剩余的工資發了沒有?沒有一點消息。沒有電話通知,微信也沒有短信。這是怎麽回事?已經過了開工資的時間,並且過了好幾天。是否有什麽問題?
帶著銀行卡到自動取款機那一查,工資已經開了, 沒注意到是什麽時間開的,也不知道取款機是否有這個功能。看見工資的數額和自己預算的根本對不上。就算是事前在家陪老伴的那幾天工資照發也沒有現在開的多。這是怎樣一種計算方法呢?還是怎樣一種開工資的心理呢,實在是不可知。
為什麽開工資不通知一聲呢?這是一個起碼的禮貌問題。言外之意到時候把屬於你的工資給你就完事了,之後就沒有絲毫關系了。到了這個時候是徹底的沒有關系了,這重新來過的整整的一年時間就這樣帶著微微的遺憾過去了。留下的是寂寞的時光和平淡的生活,還要適應多長時間呢?
人老了,遠離了自己的青年時代,每當看見年輕人的生龍活虎都是格外的高興,就是看見了年輕人的大吵大罵也覺得渾身突然充滿了底氣。回到家裡這一切都不會再享受了。所能看到的無非是電視屏幕上那虛假的做作。
別了,好像這一生再也沒有外出打工的機會了,好像再也沒有那種微薄的收入了。那種微薄的收入,那疊薄薄的鈔票該是有多麽大的象征。沒有了那薄薄的鈔票便斷然的進入了孤老的世界。事情就是這麽簡單,簡單到了意義非同一般的程度,令局外人難以想象。回家就好像跨過了一條大江大河,現在的你在水的這邊,過去的歲月在水的那邊。年邁了,再也跨不過去了。
老年生活真的開始了。是孤獨呢?還是歡笑呢?相信慢慢會好起來的。
夕陽落日還會有繽粉的晚霞,何況趟過苦水河的老人呢?
2019.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