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肯捎帶去沛縣,那帶到下相總可以吧?這裡離下相不遠,求官爺行行好,可憐可憐我這無父無母的孤兒弱女。”
女童見韓信不肯帶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把目的地改成下相。
韓信無動於衷,女童以帕捂面,繼續賣慘,“小女年紀雖小,卻也是個女子身,若是被賊人擄去,下場可想而知,官爺長得如此俊朗,卻不想是個冷血之人,見死不救,我的命怎這般苦,嗚嗚嗚嗚……”
看女童哭得如此淒慘,柴勇心中頓生憐憫之心,“師父,不然就捎到下相吧?看著怪可憐的。”
韓信抬起眼皮瞥了眼女童,一邊撥弄柴火一邊說道,“秦律有言,掠賣人口與強、奸同罪,處以磔刑,分屍棄市,這小娃嘴裡沒一句真話,跟狐狸一樣狡猾,小心到時候她反咬一口,那你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柴勇一聽,立即閉上了嘴。
女童見賣慘沒用了,小手一抹本就沒眼淚的眼睛,氣哼哼道,“怎麽沒一句真話了?我確實是父母雙亡,確實是要去沛縣尋人,我……也真的是偷跑出來的,以為有車有錢就能一路暢通去沛縣,沒想到這裡管控如此嚴格,走到哪裡都要查驗傳,我害怕被沿途官差抓回去,這才來尋你二位庇護,不願意就算了,說我會反咬一口,我是那樣的人嗎?”
她緩和了語氣,又道,“你們不願捎帶我也不強求,可否把你的驗傳借我看看,我自己造一份,不糾纏你們了。”
“呵!”
柴勇被她逗樂了,“當著官爺的面假造驗傳,你這小娃果真膽大!”
“造就造了,官府還能跟我一個小女娃計較,你隻說借不借吧!”
“借什麽借,你這小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趕緊回家去,屁大點人就敢到處瞎晃悠,小心真被賊人抓去當壓寨夫人,到時候有你哭的!”柴勇故意嚇唬。
誰料女童半點不懼,反而樂呵呵笑道,“我就是要去沛縣當壓寨夫人!”
“小娃又開始胡言亂語。”
柴勇打量著她,開玩笑道,“真要急著嫁人,不如嫁我師父吧,人又俊性子又好,還很會打架,這不比那些個邋裡邋遢的賊人好?”
女童看了眼冷冰冰的韓信,小聲嘀咕,“如此冷漠,哪裡好了?”
她轉身從車上掏出一袋錢,對柴勇道,“你把驗傳借我看看,這袋錢就是你的了!”
柴勇又心動了,湊到韓信身邊問道,“幫她造假什麽罪?”
韓信道,“錢不要,驗傳借她一看便是,快點打發了!”
“別啊,不要白不要,這小娃一看就很有錢。”
“要了錢你便是同謀。”
“哦,這樣啊……”
柴勇有點遺憾地說著,去自己包袱裡掏出驗傳,正要遞給那女童,卻聽韓信說道,“捂住名字,你手拿著給她看。”
女童伸手正要接,聞言嘴一撇,“小人之心!”
她目光看向柴勇手上的身份證,卻見所謂的驗傳是兩個東西,都是由巴掌寬的楊木牌製成,上面篆刻著很多蚯蚓亂爬一樣的文字,自己壓根不認識。
她忽然想起,秦朝使用的字和現代完全不一樣。
想她虞熙堂堂跨國黑幫老大的貼身保鏢,到了古代居然是個文盲,連個假身份證都造不出來,被拘在一城之中,半點自由也無,簡直要鬱悶死。
她歷史雖然不好,卻也知道秦朝二世而亡,好像秦始皇死後沒多久就開始楚漢之爭,
最後劉邦過五關斬六將,奪得了天下。 虞熙前世跟黑幫老大混,這世打算跟皇帝混,不做保鏢了,準備把那個什麽呂後擠下去,做一國之母。
她不知道秦始皇什麽時候嗝屁,萬一就在這一兩年,到時候劉邦跑出去打仗,她一個小女娃根本無處尋人。
等劉邦當了皇帝,要見他更是難上加難,所以才不顧家人反對,想偷偷溜去沛縣,至少要先和劉邦搭上關系,哪知這是個沒身份證寸步難行的時代。
說來自己之所以穿越到這個同名同姓的小女娃身上,都要拜黑鷹那個臥底所賜,三年時間,那廝一步步從一個小嘍囉混到總部,竊取了多少機密,難怪最近一年的毒品交易屢屢失敗,分部被端了好幾個,她記得那天自己發現他偷資料,追出去時二人互開了一槍,好像打中他了,也不知那廝死了沒有?
想到這裡,虞熙看向韓信,目光有點咬牙切齒,這家夥和黑鷹一樣討厭,一個狗屁都不是的亭卒,也學人家裝酷。
看這家夥的摳門小氣樣,肯定不會幫自己造假,虞熙看向樹下那兩個犯人,問道,“你二人可識字?”
那兩人搖了搖頭,其中那年長之人道,“我若識字,何以會落到這般下場,小娃兒要造假驗傳,只能求那位官爺,只有他一人能讀會寫。”
虞熙知道韓信不可能幫她,求了也是白求,這趟沛縣是去不了了,只能先回去再想辦法,她轉身登上馬車,喝令車夫調頭。
馬車漸漸遠去,四周終於安靜下來,韓信並未把這一出小插曲放在心上,拿著弓箭繼續往林子走去。
不一會兒便提著三隻鴿子大的鳥回來,去河邊剔去皮毛,開膛破肚,兩隻各放進一個竹筒裡,架在火堆上燉,另外一隻用樹枝插起來烤。
油脂滴在火苗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肉香味,把那兩囚犯饞得口水直流,韓信大方地給了二人一個竹筒。
“師父你對他們也太好了,都是半死的人了,還給肉吃!”柴勇喝著肉湯,小聲抱怨。
“死刑犯也有斷頭飯,一隻鳥而已!”韓信淡淡說道。
正在爭食肉湯的二人聞言頓時愣住,那年長之人咽下嘴裡的肉,忽然噗通一聲跪在韓信前面,嗚嗚哭泣起來,“官爺是好人,好人啊,天下若多幾個官爺這樣的好官,我等何以落到如此地步?”
那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起自己的冤情,“我二人本沒犯什麽事,只是因為鄰裡一戶人家私藏通緝犯,我二人念及鄰裡情分,隻裝作不知,結果事發後兩家皆被連坐,年輕力壯者被罰去南邊修路,父母妻兒皆被罰為隸臣妾……”
“律法不公,非罪而罰,我等為了活命,這才殺官逃亡,求官爺行行好,給我們主持公道,我二人殺了人是罪有應得,要殺要刮不敢有怨言,隻望不要連累家人,嗚嗚嗚……”
“這樣說來,開始的時候好像是很無辜!”柴勇一臉同情地看著二人,問韓信,“能救他們的家人嗎?”
韓信搖頭,“律法如此,除非始皇帝親赦,否則無人救得了!”
他表情依舊沒有半點波瀾,“下輩子投胎,去一個太平世界!”
那人絕望大哭,“哪裡來的太平,天下皆為秦土,處處皆是秦吏,何來太平?”
韓信抬頭,遙望星空,沉默一瞬說道,“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