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團黑影，咳嗽了幾聲，如同鏽蝕的破門開合發出的滋啦聲，吸氣時尖銳，咳嗽時沉痛。

　　吸氣與咳嗽的間隔逐漸緊密。

　　馮夷全身緩緩抽動，全身抽搐之勢逐漸停下。

　　陳沉回頭，那全身散發著腐肉屍臭的神明，頭頂上的“恐+90”逐漸消弭。

　　原來，神明面對死亡，亦會恐懼。

　　還引起的如此劇烈的恐懼。

　　馮夷的肉身中的藍色晶瑩炁息斷絕，全身化成膿汁流淌一地。

　　這膿汁順著地勢流向【魔佛原初】，無論是能量或是實體存在盡數化為養料。

　　砸骨食髓，吃乾抹淨。

　　遠處還有黑壓壓一片全身腐肉的影人，作為養料供給【魔佛原初】的孕育進程，想必不久後亦是與馮夷同樣的命運。

　　那堆黑壓壓的肉蛆一般的影人們，在不斷扭曲，陳沉鑒跡視野中，銀色的妖氣下，不斷有“恐”的情緒提示冒出，且個體情緒值龐大，足見對死亡的畏懼。

　　有呻吟聲，有哀嚎聲，有怨懟聲。

　　細微，不明顯，但聲聲入耳。

　　陳沉一句一句聽得真切。

　　“該死的……不是我們……”

　　“他們說……為我們好……”

　　“沒有兌現諾言……”

　　“被騙了……便是活該嗎……”

　　“我不甘心啊……”

　　“……”

　　努力搖搖腦袋，這些個沒有前因後果的抱怨之語，實在讓人心生厭煩，陳沉試著轉移注意力，將所有心神匯集到眼前的【魔佛原初】上。

　　陳沉抽出了刀，試探性，輕輕在【魔佛原初】的卵膜上劃開了一個小口子。

　　作為將實驗做習慣的科研人員，陳沉總希望眼見為實，總想試圖用自己的手段來證明與重現前人說過的話與真理依舊在當前具有時效性。

　　以往的實驗進程中，往往相同的條件下，同一個細胞培養間，同一株PC-12細胞(在合理傳代范圍內)，以同樣的谷氨酸濃度進行損傷，但是CCK-8試劑就是無法複現出相同的損傷趨勢，數據就是無法複現。

　　陳沉抱著僥幸心理，萬一此時，這顆【魔佛原初】反傷能力消失了呢?

　　可惜，事與願違。

　　陳沉隻覺胸口火燎燎的疼，好似有芥末塗在了還未愈合的傷口上。

　　陳沉低頭一看，衣服橫向綻開，胸襟已然敞開，胸口上，赫然一道紅色傷口。

　　又挨了一刀！

　　“啊！”

　　傷口的痛感一齊爆發，陳沉咬緊後槽牙悶聲低喊。

　　正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麻繩專挑細處斷。

　　四道傷口，縱橫錯落，胸口血流如注。

　　依舊是胸口。

　　陳沉這傷口比起【魔佛原初】卵膜上輕輕劃得那一刀，嚴重十倍。

　　無論是傷口的長度還是寬度。

　　“主尊大人！”

　　趙茗蕙衝了上來，直接苗刀劃開手腕，將傷口按到陳沉嘴中。

　　這是草藥特有的芳香味道，或是少女特有的體香?

　　屍臭，如腐爛七天扔在臭水溝旁的一筐鮑魚。

　　藥香，如明月半懸，清風徐來，吹皺春水一般雅致。

　　對比之下，陳沉接受到了自在境半妖武者的精血，終於暫得清明。

　　陳沉回頭望望馮夷化成膿汁的那塊地方，又望向那堆散發著腐肉味的半死屍群。

　　“喂，你們這幫半死不死的！”

　　呻吟聲停了下了，屍群中光芒閃爍，無數對渾濁的白眸子轉向陳沉。

　　“怎麽搞成這個樣子了?”

　　陳沉故意將語調放得輕佻些。

　　“連個人樣都沒了?怎不咬舌自盡啊?少受點兒痛苦唄?”

　　“怒+10”

　　“怒+25”

　　“怒+13”

　　“……”

　　半死之影人們冒出憤怒情緒，陳沉的話，對他們來說，是嘲諷，是調侃，是不可饒如的冒犯！

　　【損值增加366……】

　　“停止轉化滌塵進度。”

　　陳沉心裡默念。

　　黑壓壓一團，向陳沉蠕動過來，這群黑影一層疊一層，蛆蟲爬滿的面龐上，五官早已被腐蝕，七竅卻依舊在冒血。

　　【檢測到以宿主為目標的巨量憤怒，疑似巨大威脅，請小心。】

　　趙茗蕙抓緊了陳沉的袖管，橫刀擋在陳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