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繼續說:“這道心的損傷，對修士的影響，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麽了不得。他沒有明顯的傷害，不見傷口，似乎也看不到境界的大幅跌落。但它的傷害是無形的，長期的，也是巨大的。這種傷害比可見的傷口更難對付。可見的傷口還有各種藥物可以治療，自己也可以用功力治療，也可以請別人用功力治療。但這種無形的傷口，既無藥可治，自己也無處下手，別人更是無能為力。

　　就說你與他的打鬥。你不過是築基境中期，他可是金丹境中期。這一個境界的差別，無論是從能量還是從識海上說，那都是很大的。綜合起來，你們二人的能力差別巨大。但是，你看他有金丹的樣子嗎?他不但對付不了你，還被你用一隻玩具做幌子，把他給打敗了。

　　識海四分五裂，破碎不堪，運行效率很低，再大也無用。沒有識海的支持，運用能量的方法受限，缺乏對付敵人的方法，能量再大，能力仍然有限。”

　　耿樂默然。不過，老頭今日所述，讓他受益匪淺。這些內容，在《無上靈修飛升密旨》以及其所附的大量注釋中，都沒有。這是老頭一千多年修煉的心得。對於道心，心性修煉，靈魂修煉，識海與修行的關系等等，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老頭有了很深的理解，並把它簡單明了化了。耿樂有時也會查閱道家佛家經典，尋求對一些問題的解釋，但沒有看到過有對這些問題解釋明白的。在心性修煉方面，與佛家相比，道家理論顯得有些殘缺，有些簡單。但即便是佛家，解釋起這些問題來，也是說不清楚的，常常用充滿玄機的禪語一帶而過，讓人摸不著頭腦。

　　耿樂是喜愛科學，也是信奉科學的。至今，耿樂都對科學熱情不減。自加入靈修以來，耿樂認識到科學存在著一些不足，比如，科學對心性方面，對價值方面，對靈魂方面的研究存在根本性欠缺。科學隻研究客觀，排斥主觀，這才使得科學對於涉及主觀的心性、價值和靈魂方面的領域，要麽是漠不關心，要麽是排斥的。一般來說，修行界也排斥科學。不過，耿樂覺得，科學和心性修煉方面是互補的，一個專門研究客觀物質，另一個則以主觀感受的修煉為主。而這個世界其實是具有主觀和客觀雙重性的。單獨哪一個方面都有失偏頗。

　　蕭墨今日所講，並不只適用於修行，對於科學方面知識體系的建立，普通人的價值觀的建立，也是同樣具有意義的。

　　這時，已到子夜時分。夜空深幽，大地蒼茫。下面一座高山的雪線之下，黑魆魆的森林遮映之中，突然現出一團淡淡的白光。猶如暗夜之雪光，雖不是很亮，但在黝黑的森林背景下，還是明顯可以看到的。在地面或許尚難引起注意，但在高空巡視的蕭墨，在它出現的一瞬間，立即就用目光捕捉住了。

　　蕭墨並沒有立即靠近，而是仍在高空緩緩飛行，只是降低了高度。

　　那團白光飄忽而行，晃晃悠悠地飄出了樹林，來到高處的一塊裸露的大石頭上。在石頭上左右張望了一會兒，它現出人形，在石頭上盤腿坐下。耿樂心想，這應該是個精靈。不過，這是那千年人參精嗎?

　　蕭墨說正是那人參精。此刻他要過去捕捉，那人參精是跑不掉的。但他想看看，這個人參精要幹什麽。

　　這個人參精靈，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女模樣。只不過個頭很矮，只有七八十公分的樣子。耿樂知道，身高對於精靈來說只是“愛好”和“習慣”而已，並沒有實際意義。

　　它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頭和嘴巴，圓乎乎的小臉，儼然是一位很可愛的小女孩。它的白色長發，一部分梳成白色小辮，一部分如銀絲一般飄蕩。她頭頂是一根粗大的辮子，上邊綴滿了珍珠似的五色寶石。那辮子也是飄蕩著的，有時如蠍子的倒鉤一般懸在頭上，有時在頭部四周飄蕩。它身上的衣服都是絲絛、絲線狀的。那些飄帶、絲線或下垂或飄起，下垂的緊裹著身體，飄起的圍護四周。下面的短裙，猶如某些原始部落穿的草裙，由五色絲線自然下垂至膝蓋而成。身上的那些絲線似乎都帶著晶瑩的顆粒，時而在黑暗中閃出點點亮光。裙子下面是一雙如玉石雕刻般的小腿和可愛光腳丫。作為精靈，地都不沾，當然沒必要穿鞋子。這樣一個小女孩，上上下下，晶瑩剔透，一塵不染，真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慢慢靠近，看清楚之後，耿樂歎息道:“這麽可愛的小姑娘，沒法下手啊。”

　　蕭墨笑道:“不能囿於表象。相貌如何只是它的表象。它可以是乖巧少女，也可以是耄耋老叟。它可以是性感美婦，也可以是粗豪大漢。完全看它喜歡什麽樣的形象。它現在這樣，你下不了手，變成一個粗鄙漢子你就下得了手了?”

　　耿樂不好意思道:“要是一棵人參，那就像拔蘿卜一樣拔了就行了。問題是，它現在有魂靈了，這跟人還有何區別?再說，要這一株千年人參對我們有什麽大用嗎?”

　　蕭墨沉吟道:“用處嘛，當然用來改善肉身體質了。即便我們不拔它，你以為它就能在這一直存活下去?它同那古藤樹妖不同。那古藤樹妖雖靈魂不能離體，它卻有自保的本事，一般人傷不了它。這人參精估計除了會嚇唬人、迷惑人之外，就沒有其他可以自保的本事了。它早晚會落入人手。我們倒也不一定把它拔了。先看看它有什麽本事，有什麽用處再說。”

　　蕭墨在精靈後面不遠處飛過，無聲無息，那精靈毫無察覺。隨後，蕭墨落在一棵大樹的樹杈上，靜靜坐著，看這精靈要幹什麽。

　　那人參精靈盤坐與石頭之上，安靜了一會兒之後，雙手緩緩上舉，合掌，然後將雙掌緩緩收於胸前。隨即，那精靈微微一頓，身體輝光突地一放，傳向四面八方，忽又迅速回收。就在這時，四周一百多米內的草木之屬，皆源源不斷地吐出芬芳氣息。這些具有五顏六色的淡淡色彩的氣息，嫋嫋地飛向那精靈。那精靈張開小口，將這些五顏六色的氣息吸入口中。

　　蕭墨讚歎道:“不錯。能吸收萬千草木精華，這是一項本事。可能也就是有了這項本領，它才能在這不太適宜它生存的地域生存下來。”

　　“這同修士吸收靈氣化為本身能量是一個意思?”

　　“應該是這樣。”

　　那精靈不斷吸收草木精氣，身上輝光漸盛，魂體慢慢變得亮堂了。而周圍草木吐出的氣息卻越來越淡，逐漸近似於無。那精靈又身形一頓，周身輝光一閃，四周草木都不再吐出氣息。那精靈繼續合掌於胸前，似乎在運功調息，身上輝光逐漸暗淡，變回開始時的樣子。

　　“哦，它這是掩飾之法。它要在黑暗中掩飾掉它身體的輝光，免得引起注意。倒也聰明。”

　　“不是在修煉功法?它本來應該有比較強的光芒，這暗淡的樣子，只是刻意掩飾的?看它魂體如半透明玉石一般，比較渾厚，是不是說明它的境界不低了?”

　　“境界沒有多高。也就是凝氣境圓滿的樣子。但是它精氣濃厚，也就是說，它積累的草木精華很多。就像人氣血旺盛，不一定修行境界高一樣。”

　　“能看出它是不是千年老參嗎?”

　　“應該有一千三百年以上了。看見它頭頂的粗辮子了嗎?那辮子上如珠寶似的五色圓球，正是它千百年來的積累，都是它的精氣結晶。那上面一個珠子是它一百年吸收精氣的積累。你看是不是有十三個球了?珠子再多一些，辮子根部的十個小球，就會變成一個大點的球。一個大點的球儲存一千年的精氣。”

　　“噢。原來那樹妖就是這樣一眼判斷出它是千年人參精的。”

　　那精靈將身上的輝光收斂暗淡下來之後，靜坐了一會兒，就一躍而起，向右邊飄去。蕭墨在後面跟隨。那精靈飄到離原地點二百多米的位置，又找一處乾淨地方盤腿坐下。靜默一會兒，又雙手上舉，合掌……

　　耿樂說:“它這是要一處一處地挨個吸收這裡的草木精華。唉，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它竟毫無知覺。”

　　“這世界本來就是個環環相扣的生態圈，既吃別人，也被別人吃。修仙者的目標是跳出這個生態圈。但是，那不過是進入了另一個更大更高級的生態圈子而已。飛升到真仙，在真仙層面，又會遇到真仙層面的問題。各有各的煩惱。但在高級的圈子，還是比低級的圈子好多了。否則，修仙何益呀。”

　　看著那精靈一會兒換個地方，忙碌地吸收草木精華，耿樂說:“它儲存那麽多草木精氣幹什麽啊?不是為他人做嫁衣嗎?幹嘛不把更多的用在修煉上哪?提升境界才可以自保啊。”

　　“這就是它本能的修煉方式。儲存草木精華越多，它的境界越高。再過一百多年，它可能就能築基了。它當然想修煉功法，但哪裡能弄到功法啊。功法是人類發明的，它見了人類，躲還來不及呢。走吧，也別在這裡跟著了，去看看那棵人參在哪裡。”

　　蕭墨飛回到最初發現那精靈的地方，在那裡放出神念仔細搜尋。很快就在不遠處發現了那棵周身籠罩著氣霧一般的人參。這棵人參有小腿般粗細長短，下面根須發達，深深地植根於周遭的土壤中，鑽出去很遠。它的葉子卻是稀疏的，隱藏於一大片和它葉子形狀近似的草叢之中。

　　看著這粗大的人參，蕭墨感慨道:“真是寶物啊。從沒有見過這麽大的人參。”

　　“它這樣不只吸收土壤精華，還大量吸收這十萬大山草木的精氣，自然是長得個頭不小。”

　　兩人聊著，等那精靈回來。直等了三四個小時，天色將亮時，那精靈才從遠處匆匆趕回。一靠近它的巢穴，它就發現了蕭墨，嚇得它急忙躲到一棵大樹後面。蕭墨說:“別躲了。早就看見你了。出來吧，聊聊。”

　　蕭墨守在這人參旁邊，它就是躲也沒有用。蕭墨拔走人參，它離開參體根本無法長久存活。這人參精靈強自鎮定，突地運功現出普通人也能看見的形體，並快速放大到真人大小。人參精靈從樹後飄了出來，對蕭墨冷聲喝道:“哪裡來的人類，竟敢無禮打擾本仙休息！”

　　蕭墨笑道:“倒也不傻，知道冒充神仙嚇人。過來！別裝腔作勢了。”

　　那人參精靈突地再次放大形體，並放出全身輝光，猶如半透明的發亮巨人一般。它怒聲呵斥道:“你敢藐視本仙！我若發怒，隨時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哦?你發怒看看。”

　　那精靈杏目圓瞪，做生氣狀，猛撲過來。但見蕭墨動也不動，快撲到近前了，急忙又飄回去。飄回去又不甘心，再次放大形體，握著如排球大的拳頭直砸過來。眼看就要砸向蕭墨的頭頂，蕭墨動也不動，它急忙就要收回。蕭墨卻伸手一撈，將它胳膊抓在手裡，輕輕一收，那精靈就倏地變小被他抓在手中。蕭墨稍用力一抓，那精靈就哇哇大叫起來。“你是誰啊?你幹嘛啊?我沒惹你吧?你抓我幹嘛呀！”

　　蕭墨說:“我問你。你不是應該在東北寒冷森林地帶嗎?怎麽跑到這裡來了?”

　　“這是我家啊。我在這幾百年了。什麽東北寒冷森林地帶啊！你是誰啊?到這來幹嘛啊?”這人參精靈還想打馬虎眼。

　　“你以為你不承認，我就不知道你是隻人參了?你這有一千三百年了。你說在這裡幾百年，那幾百年在哪裡過的?”蕭墨一邊說著，一邊捋著它頭上的粗辮子。

　　這人參精靈這下子知道在劫難逃了，頓時哇哇大哭起來。它哭著問:“你是誰啊，你想幹嘛呀?”

　　“回我的話！”

　　“以前，我是在北方大森林。在那裡我生活了八百年。後來，那裡挖參的人越來越多，無論多遠的深山老林，都有人前去采挖人參。在那裡根本藏不住。我四處尋找能夠存身的地方，五百年前搬來了這裡。本以為無人知道這裡能夠生長人參，不會有性命之憂。沒想到又被你抓到了。天哪，這可怎麽辦哪！我也沒有得罪你們，為什麽不給我一條活路啊?”

　　“得了！別哭天搶地的了，我又沒說怎麽著你！我問你，這一千多年可曾見過其他精怪或高境界人類修士?”

　　它是無價之寶。它才不相信這個人類會放過它。這人參精靈繼續悲傷地哭泣，哭泣中回應道:“在北方寒冷之地，見過幾次高境界修士從森林上空飛翔飄過。那裡有些獸類精怪。那些獸類精怪也知道人參是寶貝，也四處尋找人參。我既要躲人類，又要躲獸類。太難了！後來，就搬來這裡。到這裡還不到一百年，有一次就見到一個人類修士在這裡飛來飛去，好像在尋找什麽東西。我很害怕。幸虧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人類修士了。這兒也常有人類到來。但他們都不認識人參，比較好騙。天哪，怎麽就遇到你了呢！你是怎麽知道我的呀?”

　　“在這裡可曾見過什麽精怪?”

　　“見過兩個。一個是猴精。一個是樹精。”

　　“都是在哪裡見到的?”

　　“二百多年前，在這東邊的大山裡，十幾個山頭之外有幾座山，那裡猴子很多。我有一次跑到那裡，差點被它發現，嚇得不得了。猴子什麽都吃，被它發現我就沒命了。去年冬天，我到西面摸索地形，遇到了一個古藤樹精，非常厲害的那種。不過，它不能跑出它的地界，並不可怕。你到底要把我怎樣啊?你放了我行嗎，我可以給你寶貝的。”

　　“你有什麽寶貝?”蕭墨松手將精靈放開。

　　“我有寶石，有金塊，有藥材。我可以都給你，換我的命。我也可以給你幾顆精豆，你要人參不就是要治病嗎?不就是要延年益壽嗎?這些精豆也可以的。”人參精靈急切地說。

　　“你哪來的寶石和金塊?”

　　“我有一些獸類朋友。我給它們治病。它們來看我，就帶來寶石和金塊。東面的大山裡面有這些東西，它們撿到的。我們都知道人類喜歡這些東西。好多名貴藥材我都有，三七，沉香，麝香，黃精，有好多。”

　　聽到麝香，蕭墨感興趣了。他問:“你怎麽會有麝香的?”

　　“這山裡有許多麝，它們也找我看病的。它們被人逮到很危險，就把麝香取下送給我。”這人參精靈見蕭墨感興趣，急忙介紹，“還有沉香。也是一些獸類朋友送給我的。這很名貴哦！”

　　“哦。東西還不錯。你也沒什麽用。拿出來吧。”

　　“跟我來。”這精靈急忙前頭領路，帶著蕭墨來到不遠處的一處大石頭下。精靈伸手去扒土。但它的力量很小，扒的很慢。蕭墨已經查覺到了東西所在，讓這精靈閃開。蕭墨運功在手，深深插入土中，往上一翻。一些金塊、石塊，還有一些裝著石頭的塑料袋就被翻了上來。金塊有二十多塊，約有十幾斤重。石塊是大塊的玉石。塑料袋裝的是小塊的寶石或玉石。蕭墨看看這些石頭的質地都還不錯，一股腦地連同金塊都送入儲物戒指中。

　　人參精靈又領著蕭墨來到另外一處大石頭下，說藥材都在這裡。蕭墨同樣伸手插入地下，將埋藏的東西一下子都翻騰出來。這些藥材都是塑料袋裝著的，有的都發霉了。幸好，麝香和沉香都很乾燥，都還完好。麝香和沉香的量都還不少，加一起能有一斤多。這可是很值錢的東西。其他那些藥材，蕭墨本不想要，但也不好意思挑肥揀瘦，除了將一些發霉的扔掉外，其他一律都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