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巷。
破舊的樓梯房五樓。
這裡的門沒關。
門口站著的是一個中年婦女和一個小朋友,他們一直盯著樓梯口的方向,表情麻木,眼中沒有任何色彩。
在左牧上樓的那一刻,兩個人讓開了進門的路,有點請君入甕的架勢。
左牧無懼,一步進入,裡面的采光是真的不怎麽樣。
而且,這麽黑暗的環境,裡面居然還沒開燈,這讓左牧只能隱隱看到裡面的大概布置。
左牧掃視了一圈,一旁那張看起來應該是餐桌的小圓桌旁,是這家人中唯一的男性。
那是一位看起來十分邋遢,渾身酒氣的中年男人。
這位中年男人不知何時也站了起來,表情麻木,雙目無神的看著左牧。
沒有任何聲音,只是靜靜地看著。
左牧感受到了一絲寒意,卻沒有任何表情。
這三位,應該就是任雪雯的父親,母親和她的弟弟吧!
果然,都被她操縱了。
左牧直到現在,還不理解任雪雯究竟圖什麽。
任雪雯控制的人這麽多,明明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但最終什麽都沒做。
如果不是選擇題的提示,恐怕直到現在還沒人知道福潤區這一塊偏僻的角落,居然會有一位啟靈者就這麽默默無聞的待著,做著酒吧的工作,每天上班下班,就好似沒有更大的欲望。
簡直不像個擁有傀儡能力的啟靈者能做出來的事。
不過,似乎也沒什麽不可能。
左牧歎了口氣。
至少,現在他就親身經歷著。
“進來吧,我在這裡。”
任雪雯的聲音溫婉柔和,如風鈴一般,從臥室傳出。
左牧微眯雙眼,開始思考任雪雯的想法。
畢竟任雪雯是主動請君入甕,邀請左牧前往五樓的,由不得左牧不小心。
那麽她在裡面準備了什麽呢?
畢竟,C級啟靈者,說弱也不算弱了。
“怎麽,不敢進來嗎?”
任雪雯的激將還是起作用了。
左牧輕笑了一聲,隨後說道:
“我只是好奇罷了!”
左牧推開臥室的門,一進去便聞到了濃鬱的血腥味,眉頭一皺,屏住呼吸。
啟靈手冊上,針對傀儡能力有詳細的說明,任雪雯的傀儡能力要通過血液配合靈魂粒子施展。
而操縱傀儡,很難想象和血液有什麽關系,更有可能是通過靈魂粒子製造傀儡的。
所以,分散的血液很可能也可以承載靈魂粒子。
任雪雯很有可能想辦法將她注入了靈魂粒子的血液通過噴霧劑或其他方式分散了,撒在空中。
然後別人呼吸到了她的血液,靈魂粒子注入之後便可以將別人製成傀儡操縱。
左牧覺著自己的猜測很有可能是正確的。
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左牧也就屏住了呼吸。
目光掃視一圈,這間臥室只有一張床,最先入眼的,是坐在床邊的女孩,以及床上那位,眼中失去神采的男人。
這應該就是之前店老板說的,任雪雯帶過一個男的回家,那位所謂的男朋友了。
左牧暗暗想道:
難道說,這位被帶回來之後,任雪雯就再也沒有放他離開嗎?
好家夥,金屋藏嬌我聽過,居然還有藏漢子的啊!
左牧在思索著,沒有說話。
任雪雯見左牧沒有說話也不著急,
而是臉上帶著一絲好奇,主動開口問道: “說起來,你,或者說你們,是怎麽發現我的呢?
我製作了那麽多傀儡,而且沒有讓他們做任何不該做的事,但你們還是找過來了。”
左牧還是沒有說話。
任雪雯似乎誤會了,把他個人發現的東西認成官方組織的某次行動了。
不過,左牧並沒有想要解釋的想法。
他只是從口袋抽出了一張刻畫有淨化光芒的卡牌,在手中把玩。
任雪雯似乎有些疑惑,便見左牧將卡牌輕輕拋出,仿佛有璀璨而又耀眼的光,在刹那間擴散,瞬息又重歸黑暗。
任雪雯的臉上出現了片刻的錯愕,最後似乎感受到什麽,整個人反倒放松了下來。
“你們準備的倒還挺充分。”
這句話,揭示了她確實有所準備。
左牧靠在牆邊,對任雪雯說道:
“你的能力太詭異了,保險起見,自然得用些手段。”
說完這句,左牧說道:
“不過現在,我們倒是可以好好聊聊了。”
任雪雯依舊坐在床邊,也不再糾結自己之前提出的問題了,而是松了口氣般說道:
“是啊,這樣我也可以放松下來,不再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任雪雯說完這句,突然又對左牧說道:
“你可以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左牧:……
推到boss圖,開啟劇情過度模式?
“當然。”
左牧自然是想要了解原委的。
任雪雯這才娓娓道來:
“曾經,有一個小女孩。
她生活在一個非常非常糟糕的家庭。
她的父親是一個無所事事的潑皮,喜歡喝酒,成天渾渾噩噩的這麽混著。
她的母親是一位重男輕女,尖酸刻薄的女人。
她不清楚那兩個人為什麽會湊到一起,湊活的婚姻有什麽存在的必要?
不過,這個家庭還是保留了下來。
父親還是渾渾噩噩的混日子,母親接了些活,每天只能編織一些貨物拿去賣,勉強過活。
記得有一次。
家裡食物不夠,父親粗暴的推開了小女孩,將小女孩面前的飯拿到了自己手上。
還在那裡喊著:[嘿,你家閨女,管好點,老子都沒的吃呢!]
這就是個自私自利,一無是處的潑皮。
最後,還是小女孩的母親把一碗白白淨淨的大米飯丟到了小女孩面前,一臉嫌棄的說了一句:
[吃吧,白欠你們家的!]
那一幕,很深刻。
也帶給小女孩不一樣的感動。”
任雪雯說到這裡,好似說完一個段落般停歇了片刻。
左牧逐漸嚴肅起來,這說的應該就是任雪雯的父親了。
一個聽著便令人生厭的人物。
所以說,傀儡事件是因為這個父親開始的?
左牧在那思考著,任雪雯繼續說道:
“小女孩的父親,其實也不是每天都渾渾噩噩的。
有時候她父親開心了,還會做幾個小菜,就著小菜喝幾口小酒,也不喝醉,就在那說幾句大話,說到興頭上了還會給小女孩加菜,在那說著什麽:
[小孩子要多吃點,吃這麽點東西像什麽話,瘦胳膊瘦腿的,丟我臉!]
那時候,小女孩完全忘了醉酒後那個凶狠的爸爸,隻感覺心中莫名的有些高興。
直到後面。
是什麽時候不一樣了呢?
也許是小女孩的弟弟出生了吧!
又或許,只是因為……
該不一樣了。
小女孩記得,她媽媽雖然總是用最凶的表情面對她,但她總能吃飽喝足,還有個落腳的地方。
但慢慢的,她發現媽媽最常說的話變了,一直在說那句:
[女孩有什麽用呢?
到了年齡就要嫁掉,那就是夫家的人了。
不如先把事定下來,給別人當童養媳吧!
家裡還可以少點支出。]
小女孩不喜歡這句話。
她不想走,也不想當別人的童養媳。
小女孩和她母親吵過,鬧過,直到最後的沉澱。
因為,哪怕在小女孩十五歲那年,她還是沒有被她父母賣出去當別人的童養媳。
說起來,當年她媽媽改口頭禪的時候,好像就是她的弟弟出生前後來著。
但是,她弟弟也很可愛啊!
不過就是個一嚇就哭的小鬼而已。
她也很喜歡逗他,因為那樣很開心,很快樂的啊!
但是,為什麽她弟弟的出現,會讓她媽媽發生這麽大的變化。
甚至,讓她媽媽突然間鐵了心想要把她丟出去。
為了不被拋棄,小女孩做了很多很多的事。
她工作了,發了工資後,她會給她媽媽買漂亮的衣服,給她弟弟買充滿活力的童裝,偶爾還會給她父親買好喝的酒。
然後,把她掙來的,剩下的所有錢都給她媽媽。
可是,換來了什麽?
她母親冷嘲熱諷,說她做那種工作,能掙了那麽多錢,就拿這些破爛來糊弄她們?
他父親倒是有酒就喝,也不管是誰拿的。
至於她弟弟,不過就是個小孩,又懂什麽呢?
她媽媽說了這是垃圾,她弟弟也就將衣服丟到地上,踩了幾腳,然後大喊了一聲‘垃圾’。
就連給她媽媽的錢,她媽媽也覺得她給的少了。
那個時候,小女孩似乎也習慣了,隻說了一句‘就只有這些,愛要不要’!
說完便瀟灑的回了她的臥室。
此後,對待她弟弟的時候,也免不了多了些友好的捉弄和驚嚇。
這也挺好,挺有趣的。
只要能回到這個家裡,看到熟悉的爸爸媽媽和弟弟,她就很舒服了。
雖然說,她在家裡就沒擺過什麽好臉色,但也沒有誰會對她擺什麽好臉色。
她無所謂,甚至可以接受所有的譏諷,誤解和偏見。
但她也有接受不了的東西。
那是在她母親對她那個渾渾噩噩的父親說,再也忍不了她,想要將她丟出去,然後她那個廢物般的父親滿不在意張口同意的時候。
她爆發了。
她錯了嗎?
她沒錯!”
任雪雯的聲音時而低沉,時而高昂。
說到最後,左牧差點以為任雪雯要喊出一聲“錯的是這個世界!”
然而,任雪雯並沒有,而是突然低迷而又有氣無力的說道:
“後面,小女孩一直抱有幻想與希望,維持著這個家。
可是,希望和幻想如今已經破碎,她這才知道,自己從一開始,便是多余的。
所以她的父母才會想要把她丟掉,沒有絲毫留戀。
她,什麽都沒錯!
只是多余的存在這個世界,存在這個家。
沒有任何人在意,沒有任何人關心,哪怕死了……
也無所謂……”
這句話的聲音越發微弱。
直到最後,坐在床邊任雪雯突然無力支撐般癱倒,從床上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