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凌大人到!”
負責渡引的內官尖著嗓子叫道,原本有些喧鬧的未央宮頓時變得靜謐起來。
一道道或欣喜、或敬畏、或冷漠的眼神停留在入門的三人身上。
跟著凌千秋走進未央宮的凌錦初心臟砰砰砰地跳動著——這就是所謂的位極人臣。
“吾等(妾身)參見首輔大人!”
未央宮內眾人整齊地行禮道。
“各位同僚請起!”
凌千秋雙手伸出,作虛托狀。
未央宮又恢復了喧鬧,一位內官引著凌千秋三人來到了主位之下右席的第一個座席。
桌上早已擺好了三份碗筷,這是之前官員投帖便知曉的與宴人數。
徐詩先行跪坐,而凌錦初則學著凌千秋的樣子盤腿而坐。
“呵呵,首輔大人!”
鄰席的官員正是大周次輔吳國邦,這是早在出發之前凌千秋便告知凌錦初的與宴重要人物。
“吳次輔。”
凌千秋微微頷首,介紹了自己的妻兒。
吳國邦身旁坐著一個身著雍容華貴的婦人,其姿色只能算作中上乘,比之徐詩要遜色不少。
這位本是天子堂妹的永昌郡主,還未曾為次輔大人誕下子女。
“今日早朝,邦見首輔大人於荒王朝求和一事未有言語……不知首輔大人有何高見?”
凌千秋眉頭微挑,淡淡道:
“未央宮夜宴,今夜不論朝事,隻談風月。”
吳國邦臉色微僵,告了一聲歉,悻悻地轉過頭去同自家夫人說話。
凌錦初瞥著吃了虧的吳次輔,不覺有些好笑。
自己這父親,多少有點不近人情啊。
“武安侯到!”
未央宮再度安靜,眾人表現出對這位功勳顯赫的侯爵足夠的尊重。
凌錦初將目光投向未央宮門,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龍騰虎步的武安侯。
紫色的蟒袍隨步飄搖,肅穆的面龐剛毅滄桑。
凌錦初的視線僅在武安侯身上停了片刻,便將目光移向其身後的靈動少女。
少女約莫十六七歲,一襲紅衣,笑吟吟地跟在武安侯身後,膚光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在未央宮眾人臉上瞥了一圈,少女容貌秀麗之極,當真如明珠生暈,美玉瑩光,眉目間一股英氣縱橫。
凌錦初眼中閃過一抹驚豔,少女不施粉黛,卻在此間諸多女子中力壓群芳。
許是感受到一直盯著自己的炙熱目光,少女偏頭看向凌錦初,眸光中閃過一絲精光,隨後又歸於平淡。
嗯,首輔大人家的凌公子嘛,她見過的,前陣子她遇到的公子哥們,屬他最孟浪了。
聽說今早被首輔大人在北街一陣好鞭。
打得好。
“咳咳。”
凌錦初猛然驚醒,發現首輔大人舉起茶杯,對著他咳了幾聲。
“孩兒給父親倒茶。”
凌錦初悻悻地端起茶壺,為首輔大人添茶。
“是程家女兒吧?出落得越發水靈了。”
徐詩捂嘴輕笑,撫了撫凌錦初的束發:
“嗯,配得上我家初兒。”
“娘……”
凌錦初老臉一紅,端起茶杯遮掩。
“哼,當心這逆子被那程老頭撕了才是。”
徐詩瞪了自家丈夫一眼,道:
“初兒哪裡不好了?至少比你年輕時候俊得多!也只有我這樣瞎了眼的才看得上你!”
凌千秋愣了愣,
住了嘴。 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男不與女鬥。
“皇上駕到!”
內務總管孫公公特色公鴨嗓響起,未央宮主席之上,右側的幕簾被緩緩拉開,一襲黃龍袍的乾慶帝攜著牡丹花冠的皇后當先走出,身後是身著華貴宮裝的妃嬪和各色蟒袍的皇子。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群臣躬身行禮,太監宮女們均行跪禮。
“諸愛卿平身。”
“謝陛下!”
乾慶帝端坐高席之上,皇后相伴左右,眾嬪妃皇子於高席身側依次落座。
乾慶帝妃嬪無數,皇子公主不過十二,其中最小的皇子是年齡十二歲的八皇子,為皇后所誕。
作為荒王朝使者的上官鈺被安排至皇子末席,以彰顯大周及乾慶帝的氣量宏大。
眾人重新入座,乾慶帝舉起刻著龍紋的金樽,深邃的眼眸投向諸官:
“朕今夜於這未央宮宴請荒王朝使者,諸愛卿盡情吃喝,今夜不談朝政,隻說風月!”
“陛下聖明!”
見凌錦初“無故”投來的目光,吳國邦臉色都黑了一截……
見宴會即將開始,上官鈺抬起身前的爵杯,走到乾慶帝身前,道:
“鈺,祝陛下萬壽無疆,聖體康泰,祝大周國運昌盛!”
十數個太監抬著大大小小裝飾精美的箱子和盛具走上高席。
“這些是荒王朝向陛下進獻的珍寶,請陛下查驗!”
上官鈺拍了拍手,太監們從左到右依次將箱子和盛具打開。
各色裝潢的珍寶展現在眾人眼前:有金光燦燦的珠寶首飾、有晶瑩光潔的玉石、還有奇形怪狀卻精美異常的植株……
越過金銀珠寶,上官鈺直接來到幾株植株的邊上,介紹道:
“此樹名‘潛沙’,是我大荒所培育的特殊植株,數百裡沙海方能長成一棵,價值連城,然長成後其根蜿蜒白轉,形態瑰麗,可存百年,是不可多得的宮廷裝飾。”
“今年沙海不過出產十株,鈺奉命贈予陛下五株,以彰大周與大荒長久之誼!”
乾慶帝打量著這五株“潛沙”:
“朕也曾聽聞這‘潛沙’之妙,荒王朝有心了。”
“孫培安,傳朕旨意,取蘇綢五百匹,大周良米千斤,作為回禮贈荒王朝。”
對於身處西北沙海的荒王朝,糧食是很珍貴的禮物了。
內務總管孫公公連忙稱是,安排幾個太監抬著荒王朝的贈品下去準備去了。
“謝陛下!”
上官鈺退回座位上,將目光投向諸皇子以及百官,該走的儀式走完,接下來就要開始夜宴了。
孫公公拍拍手,扯著嗓子叫到:
“傳膳!”
兩列宮女抬著各式菜品從未央宮門進入,為夜宴拉開了序幕。
……
溯水河畔,犬齒八族之一溯溪部前線營地。
“景煜!你屠殺我十萬族人!你必遭天譴!你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啊!”
一抹獻血自這位溯溪部族長的脖頸噴湧而出,現出一炳暗紅色的長戟。
溯溪風,五品化形境,隕。
景煜面無表情地收回長戟,仿佛剛才殺掉的不是一位名震北方的武道高手,而是一個無名小卒。
紅色的披風隨風飄搖,幾縷發絲在風中遊蕩,他身上乾淨得不像是一個剛屠殺了數萬人的虐殺者。
事實上,單憑他一己之力,便斬殺了數千犬齒蠻子,其中包括一個五品化形境,四個六品高手。
一個樣貌與凌錦初有些許相似的白袍小將驅馬而來,行了個軍禮:
“景將軍,逃跑的那名六品已被雲誅殺!”
景煜拍了拍白袍小將的肩膀,笑道:
“牧雲,乾的不錯!”
凌牧雲望向景煜身後的血泊,瞳孔微震,沉聲道:
“景將軍,他們只是溯溪部沒有作戰能力的婦孺,你……”
景煜揮揮手,打斷了凌牧雲的話:
“我們此行只有三萬輕騎,無法控制如此多的俘虜。”
“我們可以等後面的軍隊……”
“凌牧雲!”
景煜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道:
“他們是犬齒異族,是一直侵犯我們的北蠻子。”
“他們都該死。”
凌牧雲站在原地怔住了,不遠處的草地被獻血染上了一層顯眼的紅色,四處可見的斷肢刺激著他的目光。
“凌牧雲,本將軍命你跟上,我們還要去追風煞部的逃兵。”
凌牧雲如提線木偶般緩緩上馬,遠遠注視著前方身著血紅色戰袍的身影。
或許是距離逐漸拉遠,他有些看不清那道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