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修見直播間有五萬多人在線觀看,開口道:
“有個客人來訪,今天的直播到此為止,主播是直播隱居生活的,能溫潤人心,喜歡的給點點關注,明天早上七點直播製作古琴,下了!”
隨即,他關了直播,收了無人機,朝劉彥章走去。
劉彥章看著丁修,隻覺得他這人風度翩翩,姿容靈秀、卓爾不凡,見對方馬上就走過來了,內心很是複雜,緊張、惶恐、忐忑。
丁修走到劉彥章身邊,淡然道:
“屋裡坐!”
劉彥章原本以為丁修這人隱居深山,畫技超群,性格應該是清高孤傲,沒想到他是如此的平易近人,感到有些意外,應聲道:
“好!”
之後,兩人走進了屋裡。
丁修請劉彥章在紅泥小火爐旁的椅子上坐下,開門見山道:
“你為何而來呀!”
劉彥章肯切道:
“我叫劉彥章,是一名畫師,有幸看了丁先生送給彭姑娘的《冷寂湖山》這一幅畫,感到驚為天人,對你心生仰慕,就過來了!”
丁修問道:
“你也是讓我給你畫畫的!”
劉彥章面露喜色,心情激動,連忙道:
“丁先生,要不要畫無所謂,我主要是想看看你作畫,學習一下!”
“學習談不上,相互交流!”
丁修走到書桌旁,沉思了一會,將墨水倒進硯台中,用墨條研了研,在桌子上平鋪一張澄心糖紙,提筆蘸墨,開始作畫。
起身,跟在一旁的劉彥章看著丁修宛如妙筆生花的筆觸,一片清寂、翠綠竹林緩緩展現了出來。
竹林旁邊清泉,山溪、風景優美。
先看到兩位童子似乎正在生火煮茶,桌上放了四個茶盞,一個香爐、一個插著茶具的長頸瓶和若乾書籍,童子面帶微笑,這次雅集顯然令人感到愉快。
煮茶解酒也寓示著宴會已經接近尾聲,畫面所描繪的正是酒後場景。
畫中七人皆露醉態,四人席地而坐,或盤坐或躺臥,或舉目望天,或舉杯欲飲,神態各異。
酒酣耳熱之際的脫略形骸,充分體現了魏晉時期文人高士放蕩不羈、玄虛恬靜的精神狀態和追求自由自在不受傳統束縛的集體意識。
席邊放置著一架古琴,顯然已過了聚會的高潮部分,眾人皆已盡興,另三人東倒西歪、跌跌撞撞地被童子攙扶著,正向西走,畫面中間離古琴最近的那位是嵇康,他剛剛撫完一曲,現在正微笑著回頭看那三人踉蹌的步態,正因為他的目光,將畫面左右兩邊很好的連接起來,而卷尾處扶持高士的童子回頭顧望,又把觀者的視線引回了畫裡。
這樣高妙的布局,使畫面顯得充實飽滿,有回環不盡之妙。
劉彥章覺得丁修的畫,不一味追求富麗堂皇或空漠冷寂的氣氛,而在“秀雅纖麗”中有一種飄逸優雅的氣息,人物畫造型準確,流麗生動,刻畫人物面貌上或高古、或清奇、或端雅、或穎秀,一望便知非尋常雅士可比。
在衣帶的處理上,顯得十分隨性,中側並用的筆法、揮灑自如的筆觸,給人“吳帶當風”的感覺。
布景閑雅幽澹,反映出鮮明的時代特征,山水畫與人物融合,構圖以合圍式山勢,聚焦“黃金分割線”處平坦的人物活動場景,人物聚散有致,筆墨與著色上,山石富麗堂皇,樹木、竹林逸雅秀麗,人物精雕細琢,渾然天成,富有靈魂,令人能從這一幅畫中,
感受到竹林七賢的放浪形骸,灑脫不羈。 他情不自禁道:
“丁先生,你畫的竹林七賢,簡直是巧奪天工,妙哉,妙哉!”
丁修沒有說話,繼續作畫。
過了一會。
他畫完了這一幅竹林七賢,將筆擱置在硯台上,用筆蘸墨,在右上方的留白處寫到。
有舟浮覆,紼鱺是維,栝橄松棹,泛若龍微。
渡津經險,越濟不歸,思友長林,抱樸山湄。守器殉業,不能奮飛。
然後,他將筆擱置在硯台上,用滿堂紅雞血石印章在詩下面蓋了個章。
劉彥章見丁修寫的詩,感覺出了他對世脫俗生活的向往和對功名富貴的蔑視,覺得他才是真正的大隱。
丁修將印章放回小葉紫檀盒子中,盯著畫,面色平靜,說道:
“竹林七賢吃五石散、酗酒、甚至披頭散發、赤身果體、與豬共飲、要麽跑到不認識的人葬禮上大哭一通,要麽當街點曬大褲衩,搞一些蜜汁操作。
若我們只是從這些出格的行為來理解竹林七賢的話, 那就顯得膚淺了。
在我看來,竹林七閑的魏晉風度,奠定了大夏古代知識分子的精神基調。
從他們以後,歷代文人都逃不過他們的選擇。
或身居廟堂,或歸隱山林。
從當時的社會來看,司馬昭上位,為了鞏固家族地位,殺了大批的名士,凡是不歸順的,統統殺了。
有一句話很形象的說出了司馬家族的殘忍,一日之內,名士減半。
在那樣一個年代,名士的死,就跟切蘿卜白菜一樣平常。
在那個萬馬其陰的年代裡,生命輕如螻蟻。
竹林七賢感到當時的政治殘酷,儒家勢微,他們發現人首先是自然尺度下的人,然後才是世俗中人。
於是,就到了竹林中,去尋找老莊,去思考宇宙人生,去及時行樂。
他們一個個寬衣大袖,風流倜儻,服五石散、彈琴、彈琵琶、酗酒、長嘯、肆意暢談、真誠而又坦率的活著,活出了人的靈魂,隨性灑脫。
我覺得人這一輩子,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身上有多少光,發多少亮就行了,這樣才能做到內心寧靜安然!”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丁先生,我滿足了,這就告辭,不打擾了,畫不要了,我從你的話語中,體會到心境的平和,遠比畫珍貴!”
劉彥章抱拳,恭恭敬敬的對丁修行了一個禮,轉身離去。
“我去送送你!”
丁修說了一句,起身去送劉彥章。
劉彥章感到有受寵若驚,面露笑意,在丁修的相送下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