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宏在醉生樓住下，常常深夜向李寒華請教經文大義，幾日下來，受益匪淺。但僅衝虛經較淺顯部分，據說其玄妙處要等煉神境時才能體現。

　　不過少年已經很滿足了。

　　期間白宏仔細研究了一下自己的金丹，實話說，沒覺得有太大用處，但有總比沒有好。最直白體現就是輕功拳腳進步神速，飛簷走壁比以往更得心應手，很適合溜門撬鎖前踩點用。

　　另外比較有意思的一件事，小城內最近有許多江湖人路過，其中又以劍客居多。如今大雍暗流湧動，至多三四個月就會大變天。

　　這天，秋風瑟瑟，楓林盡染，白宏坐在房頂喝酒，陸籍送了他一個酒葫蘆，再有一身黛綠長衣，完全就是翻版陸籍。

　　白宏淺淺抿了一口酒，獨自陶醉:“陸籍說金光境重要的是金光，要將真氣凝為金色，金光固體，運轉自如。可我現在就單結出金丹，只能算假金光境，碰上真金光境完全沒得打。但是現在劍都沒了，得趕快把被沒收的劍搞回來！”

　　陸籍在樓下喊他:“下來，吃了飯要繼續趕路。事情迫在眉睫，不能耽擱。”

　　白宏跳下去問:“什麽迫在眉睫，咱們兩個大雍蛀蟲，無事一身輕。”

　　陸籍唏噓道:“您老沒事兒，我有啊！”

　　白宏撇撇嘴:“那你走唄。”

　　“我走?”

　　陸籍上下打量起少年，他算是看出來了，現在住在這兒有美酒有美人兒，某人的脊梁都被掰彎了，“真好意思白吃白喝人一輩子?”

　　白宏撓撓頭，下意識就想說習慣了。

　　李寒華大擺幾桌，醉生樓裡的姐姐們都到場，飲酒奏樂、撫琴吹簫，替二人踐行。白宏念念不舍，想喊李寒華師傅，可又難以啟齒，還是覺得喊寒華姐自在些。好在李寒華並無收徒念頭，隻讓少年常來。

　　少年最後和小丫鬟道別。

　　出門後，少年面朝酒樓磕頭。

　　陸籍見狀直接被氣樂了，“你擱這兒祭祖呢?要不要我再去買兩掛鞭炮?”

　　白宏不理他，陸籍無非嫉妒寒華姐姐對他的好。

　　竹筏已腐爛變形，陸籍花錢買下一艘船，對於這個白宏是喜歡的，這樣就不會弄髒新衣服。輕煙淡淡，楓葉飄零，白宏憑著直覺回頭，果然望見那道頎長身影，神清骨秀，女子仙人。

　　李寒華鄭重囑咐道:“衝虛經傳女不傳男，所以就算你想認我當師傅，也不行，我會另找傳人，將來你娶妻生女可將其作為家傳，但除此之外輕意外傳是取亂之道。”

　　白宏彎腰抱拳道:“銘記於心。”

　　再抬頭，李寒華已轉身離去。

　　輕舟緩行，陸籍又喊:“上路嘍！”

　　白宏還沉浸在美好意境中，冷不丁被陸籍這句話給噎住，沒好氣道:“都說了這句話不吉利。”

　　不吉利嗎?感覺挺順利的啊。

　　陸籍換了副無賴臉色:“沿途還有我後生晚輩，雖然不如你寒華姐厲害，也沒有衝虛經之類的道家寶典。刀法劍法之類的仙卷弄不來，但一二品的凡卷手拿把攥啊，要不要?”

　　白宏對陸籍的話並不存疑，喃喃道，“這樣不好吧?”

　　瞧見少年賊溜溜的眼睛，陸籍哪能不懂，直接擺擺手道:“我的劍法你別打主意，最多最多指點你一下。”

　　“仙卷凡卷是什麽?”

　　白宏虛心請教，這一下子就戳中他知識盲區，沒辦法，關於修行的所有事，幾乎都是陸籍告訴他的。

　　陸籍解釋道:“金無足赤，白璧微瑕。任何性命雙修大成的經文皆有利有弊，因為真氣凝煉得越厲害，就越難發揮作用。而這時就需要特殊的術法，將其激發出來。術法從九品到一品逐漸提升，品級越高，真氣被牽引越快，發揮威力越強。更有精通此道者，能給真氣附加特殊效果，最基礎的寒熱，詭異一些就是毒，殘暴的雷、火，諸如此類。”

　　“衝虛經能提升你的境界，但你打架總不能拿鋤頭瞎掄吧?對所有修行之人來說，有一卷契合己身的術法搭配殊為不易，尤其是刀劍之術，很多，卻太駁雜。”

　　“而無論是九品還是一品，都是凡品，凡品之上還有仙卷！”

　　白宏不可置信道:“世上真有騰雲駕霧的仙人?”

　　陸籍搖頭，“此仙非彼仙，說的是性命雙修到極致合道成仙，隻比普通人多活百來年。這種仙人，往往百年難出一個，可亦有十幾年就出現好多個的情況。不怕告訴你，老子算一個！”

　　白宏忽然想起陸籍之前的自誇，“老子是仙人”，原來不是胡謅，有出處的。

　　陸籍扼腕歎息:“一位仙人只能寫出一卷，仙卷可遇而不可求，整個大雍擺在明面上的，你猜猜有多少?”

　　白宏略作思考，說出了一個比較保守的數字:“十來個?”

　　陸籍苦笑道:“三部半！其中半部是屬於李潛的，他為身份所累，不得自由，只能算半個仙，當然，不包括我，至於你寒華姐姐，她是齊國人嘛。”

　　白宏震驚不已，整個大雍人口大幾千萬，這片土地上更不知繁衍了多少代人，怎麽可能才這點?雖然不太信，但觀陸籍眼神，不像有假。

　　小船乘風遠行，如今船上由之前的一個酒鬼，變成了現在一個大酒鬼加一個小酒鬼。白宏也逐漸愛上了陸籍的吃法，橘子配酒，甜絲絲兒，還不錯。

　　白宏沿途賞景，一口包子一口橘子一口酒，煉了幾天衝虛經，仿佛重獲新生。

　　陸籍轉過頭，飲了口酒，心中掙扎後仍是說了出來，“不妨給你挑明，人們常說煉神很難，但又說不出難在哪兒，那我給你講講煉氣的難處。”

　　“和神的飄渺無形不同，氣介於有形無形之間，但你以為的有形無形只是說一團空氣，看得見卻摸不著麽?若真做如此想，你最好早早斷了修行的念頭，從哪來回哪去，那些殺手卷土重來，大不了我替你解決。”

　　白宏驀然抬頭道:“當真?”

　　“假的！”陸籍好想把這人腦袋敲碎，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麽?不知有多少人求著他指點一二，可在少年這反倒一文不值了，“我很快就會走，很快。”

　　白宏歎了口氣，略有失望。

　　陸籍拍了拍少年肩膀，至於這麽垂頭喪氣的?他繼續道:“煉精境無外乎錘煉體魄，更能守氣。你說話呼吸時的氣，也是氣的一種。金光境分三步，第一步結丹，第二步凝煉金光。有一半的人走完第一步就停止，直接躋身歸真，只有少部分的人能憑著境界名字，知道凝煉出金光，所以說啊有師傅就是好。”

　　陸籍嘴角上揚，“至於第三步，少說話，不歎氣。”

　　白宏不可置信道:“就這麽簡單?”

　　“簡單?”陸籍驀然笑出聲，嘬了口酒，“之前帶你逛酒樓，你說沒幾兩銀子。”

　　白宏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道:“以為你沒聽到呢。”

　　“言不由衷的話就會在無形之中泄氣，寒華傳你的經文，別守著寶山不知寶。”陸籍說完後自個兒卻歎息起來，“剩下的自己悟！老子再說別不小心真修出個神仙。”

　　白宏沉默下去，只顧喝酒，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

　　小船行出幾裡路後，因太安靜，陸籍忍不住踹他，“你裝什麽呢?”

　　“嗯?”白宏不解，此話何來?

　　陸籍險些抓狂，瞪眼道:“說話啊，你不是挺能說嗎?”

　　“不是讓我少說話嗎?”

　　白宏沒好氣道， 做了個用手封嘴的手勢，直接不說話，突破到歸真境再開口。

　　“這這這這這！”

　　陸籍目瞪口呆，直接一屁股坐船上，將一頭長發抓得亂糟糟的，他或許知道沈嶷為什麽不教這倒霉玩意兒了，因為實在太聰明。雖然但是吧，直接閉嘴這招還真他娘的可以留住氣，而且是最殘暴的，修出來的歸真很猛。

　　半夜，白宏借著月夜偷摸拿自己被沒收的劍，剛伸手呢，就對上了陸籍圓溜溜的眼睛。陸籍將自己的紅鞘劍遞過去，白宏直搖頭。

　　陸籍松手，將劍還給他，撇嘴道:“還算有自知之明，不過你這把破劍，還有得磨。”

　　白宏道:“慢慢來嘛。”

　　陸籍道:“就衝你這句話，我也能夠放心了，明天開始趕著時間傳你些東西，完事兒我要走了，總不可能一路送你去京城。”

　　原來這是去京城的路嗎?

　　白宏想歎氣，最終還是忍住，京城……他都答應了不去，去了又不好不答應陳氏的提議，難辦呦。

　　在其他地方他這個假金光境或許還能裝一裝，可要到了京城，說不定路邊賣餛飩的大爺都能甩他兩巴掌。

　　察覺到少年心境變化，陸籍玩味道:“怕死了?”

　　白宏忽然來了興致，“你在和我鬥狠?信不信馬上抺脖子?”說著，白宏刷的一下將劍拔了出來。

　　陸籍老臉瞬間黑了下去。

　　“騙你的。”

　　白宏哈哈一笑:“我才舍不得呢，答應了寒華姐姐，要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