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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暖暖站在門邊看著,手指緊扣著門板,沒有上前去攔。
她看著那個男人一點點將彎曲的背部直起來,煙霧繚繞後的目光變得極為平靜。
他啞著嗓說:“有點嗆,要適應會。”
陳致拍了拍他的肩膀,“適應後你就離不開了。”
斐堇召點點頭,余光瞥見門邊踩著拖鞋站那的薑暖暖,下意識丟了煙踩滅,“我進去看看,這裡還麻煩叔。”
“知道了,你去吧。”
斐堇召走進屋,拉著她的手腕來到門後,“腳上塗藥了?褲管也不放下來,別等會癢了生凍瘡。”
薑暖暖搖搖頭,軟著聲求他,“還沒有,你幫我塗藥吧。”
當著榮昭的面,斐堇召拉她進屋,蹲在地上給她的腳掌抹藥,神態專注細致,照顧她的熟練動作仿佛早就做了好幾百回。
看著面前折腰的青年做到這個份上,榮昭兩手絞著,強笑了一聲,“原來她出去叫你,是來塗藥啊。”
這個女人自己沒有手嗎?塗個藥而已。
她心裡是這麽氣憤的想著,斐堇召卻隻淡淡回了她一句,“她嬌慣了。”
會把腳碾在他胸口的人,讓他塗藥也不是什麽大事。
宛如一個瓦亮大燈泡的榮昭再也坐不住,匆匆起身,“時間也晚了,我先走了。”
她剛走到門口,榮父榮母走進來,衝著斐堇召說:“你晚上留我們住一宿,山路雪大,我們下不到鎮上了。”
斐堇召頭也不回,淡聲應道:“行。”
陳致幫忙又整理了一間客房出來給榮昭一家睡覺,簡陋的木板床隻墊著一層薄薄的棉絮。
榮母睡前還一個勁的數落榮昭,“我讓你早點下山你偏不聽,這會好了吧,封路了,害的還要睡這種凍死人的床。”
榮昭充耳不聞,只是怔怔的坐在床位,低聲道:“我好像做錯了。”
“錯什麽?”
榮昭轉頭紅著眼說:“如果你們不把我弄出去上大學,我這會肯定跟斐堇召在一起,等他畢業了,以他的能力找個好工作肯定不成問題,如果當時我再堅持一下...”
“堅持什麽堅持,如果什麽如果。”榮母厲聲打斷她,“你沒搞錯吧?你看看陵港現在的房價,他要找多好的工作,才能短短時間湊出一套幾百萬的房子和幾十萬的彩禮?就他那什麽計算機技術,撐死也就是個程序員,要賺幾年才娶的起你?我看你又是腦子缺根筋了!”
榮父在旁邊勸道:“好了好了,也不早了,還在人家家裡呢,趕緊睡了明天早點下山。”
榮昭又被媽媽現實的話打擊的低下頭,半晌後才說:“知道了。”
斐堇召家的牆隔音實在差勁,薑暖暖看著面前給她穿棉襪的男人,抿了抿唇,有些話到了嘴邊又覺得不合時宜,咽了回去。
“今晚我陪你守夜。”她起身牽住他的手往外走,“去靈堂坐著陪斐外婆吧。”
斐堇召腳步慢了半拍,後將人扯到懷中抱著。
“謝謝你今天來。”
薑暖暖沒動,手在他後背順了順,“應該的。”
靈堂就是客廳,有一張木頭沙發,上面放了軟墊,她坐過去拿了一疊銀紙來疊元寶,斐堇召去了趟廚房,煮了兩個雞蛋又熱了牛奶給她當夜宵。
零點的時候做了一次法事,敲鑼打鼓的讓人耳朵疼。
在家停屍還有個規矩,供香不能滅,必須時刻有人看著續上。
薑暖暖剛開始還強撐著,到後來身子不斷的往斐堇召身上靠去,他拿了薄被過來,將兩人都蓋住,被子下的手攬著她的腰,輕聲哄她:“你睡會,
這裡我看著。”“我眯一會再跟你換班。”她也不勉強,往他懷中靠了靠。
“好。”
懷中的人很快睡去,顯然已經累極,斐堇召摸了摸她的臉,沒舍得再叫醒她。
他看著外面雪花飛絮的夜色,心中也覺得這樣孤冷的夜晚,不難熬了。
就這樣一直到第二天清晨薑暖暖才醒過來,斐堇召眼下早已泛青,很是疲憊。
她心疼摸上他的臉,責怪道:“你怎麽不叫我呀。”
斐堇召搖搖頭,靠她肩上,疲倦說:“陳致叔一會就過來了,你拜托他來續香,我要睡一會,實在有些累。”
薑暖暖點點頭,忙拉了一下被子,“我知道了,那你快睡。”
榮昭一家出了臥室門,便看見靈堂裡依偎在一個被子下的男女,榮母頗有嘲諷意味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好似再說她那一顆真心就是肉包子打狗。
榮昭咬了下唇,這回連招呼都沒打,出了院落就往山下跑了。
誠然她確實如薑暖暖所說,聽父母的話,沒那個勇氣去賭一個少年未來的命運。
第一次面對面見情敵,榮昭輸的一塌糊塗。
連熬了三天,大家臉色都不好,出殯火化的凌晨3點,靈堂開棺,讓親人最後看一眼逝去的老人。
喪曲尖銳刺耳,薑暖暖陪著斐堇召,繞著斐外婆的棺材走了一圈。
近距離仔細看,穿著壽衣的她膚色有點灰敗,雙目是半睜的,燈光反射下瞳仁還有些發亮。
薑暖暖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感覺,只知道斐外婆大抵是不甘心的,不甘心就這樣死去,有太多心願還沒完成,以至於眼睛都無法完全閉上。
晨邊6點,棺材運去鎮上的殯儀館火化。
斐堇召筆直的站在火化爐外的等候室裡,他雙目泛紅,緊繃的面龐隱忍巨大哀傷。
任誰都知道,他現在痛的要命。
薑暖暖一手持黑傘一手捧斐外婆的黑白相框,一言不發的站在他身邊,看著那隻裝著斐外婆的骨灰盒被送出來。
陳致在旁輕輕歎息:“這麽大個人,出來就只剩了這麽小個盒子裝著,唉。”
薑暖暖有些動容,到底也紅了眼。
一行人帶著斐外婆上山,在一塊視野不錯的墓地下入葬。
冷風襲來,山間白雪皚皚,樹梢落下數捧雪砸在地上。
斐堇召在墓碑前站了許久,直到旁邊伸過來一隻溫暖的小手握住他,輕軟的聲音勸道:“天冷,回去吧。”
“嗯。”
他低頭鑽入她的傘下,與她並肩下了山。
墓前燭火微光搖曳,似是告別。
要回陵港的前一天,榮昭從鎮裡返回了斐堇召家中。
途中,她看見他的家門口幾米遠外停了一輛黑色的轎車。
陵港的牌照,榮昭路過時正好看見車上的人收起攝像機。
對方大概也發現了她,幾秒鍾的功夫就開車走了。
她覺得奇怪,又覺得可能是來拍雪景的人,便沒放在心上。
屋子裡,斐堇召正和薑暖暖在打掃衛生。
“我跟你單獨談一談。”
話是榮昭進來對著斐堇召說的,薑暖暖收了掃把,識趣道:“我去屋子裡呆著,有事叫我。”
榮昭把斐堇召叫到院子裡,摘下脖子上的LV圍巾,遞給他,“走前我想跟你來道個歉,可能有些遲了。”
斐堇召沒接,栗色的眸子沉默注視她。
榮昭咬了咬唇,放下手,“如果時間能重來,我知道因為我的生日禮物會讓你犯了這麽大的代價,我一定不會告訴你我想要這條LV的圍巾。”
斐堇召情緒很淡,“過去了。”
榮昭搖搖頭,帶著哭腔說:“是我不對,那時候如果我強硬一點,更相信你一點,我們就不會越來越陌生了。”
斐堇召維持著面無表情的態度,還有些陌生,“沒關系,過去了。”
他已經學會對過去和解,道不道歉都不重要,也不在乎。
榮昭一直以來就不喜歡他這樣冷冰冰的態度,她捂過一段時間的石頭,如今被另一個人徹底暖起來了,也隻給她一個人暖。
她很難過。
“你真的不喜歡我了麽。”她咬了咬唇,“其實我之前在國外也沒交過男朋友,那些男人都是我找來刺激你的,希望能從你這看到點別的情緒,生氣也好吃醋也好,我就是想看到這些。”
每次打電話,她永遠只能看他這張沒有表情的臉,於是她找男人刺激他,一開始確實有效,他會擔憂會讓她早點回家,但到後來他就徹底失去了情緒。
現在,她聽見斐堇召平平靜靜的回:“以後不用再這麽做,我不喜歡你。”
院子裡靜的只有雪沙沙落下的聲音。
他自己都覺得,說出這句話的感覺實在太輕松。
為什麽這麽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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