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律規定。
男子十七‘傅籍’,也就是在各級郡縣登記,開始參軍服役。
不過這也只是律法規定,在實際操作中,十五、十六的男子都有可能被‘傅籍’,其中有的是主動,有的是被動。
而若是有人不想服役,不想‘傅籍’,也有兩種方法可以避免。
其一就是捐錢。
商鞅變法之後,秦國便有了“獎勵耕戰”的制度。而這一制度分為兩部分,分別是“獎勵耕織”和“獎勵軍功”兩部分。
“獎勵軍功”不必多言,就是新的‘軍功爵制度’。而“獎勵耕戰”則是鼓勵平民努力耕織,生產糧食布帛,而在當地產量多,繳稅高的平民,便可以免去本身的徭役。
其二就是之前所說的‘代人服役’。
比如某些貴族地主家族適齡子嗣不願服役,便讓家中奴隸或者花錢尋人,代替家族子嗣參軍。
墨君就是第二種。
雖說他的年齡遠遠沒有達到標準,但一來這種事本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間,二來則是涉及到了秦國另外一項制度。
秦律規定:“男子六尺為成年”。
換句話說。
就是秦國判斷男子成年的標準並不是年齡,而是身高。戰國六尺換算成後世大約為1.39米,而墨君如今雖然只是十二歲,但身高卻已經超過了一米四。
足夠的身高。
無法查詢來歷的流民身份。
加上一點點‘人情世故’。
使得墨君很輕松就成為了那名‘地主子嗣’的替代者,成為了在當下有著赫赫威名的秦軍中,一名押運糧草的小小後勤兵。
“墨娃子,醒了沒哇?我給你帶食來了。”
帳篷外突然傳來一道帶著濃重口音的呼喊,哪怕已經接受了原身記憶,墨君也是思索了好幾秒,才勉強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
緊接著‘呼啦’一下,帳篷大簾被掀開,走進來一名皮膚黝黑,胡須凌亂,看起來瘦小卻十分精壯的中年男子。
“怎地不回話,不會傷還沒好吧?”
中年男子說著,拎著一個帶著缺口的陶罐,大步流星走到墨君身邊,直接上手就開始掀開墨君的衣領,探頭探腦的朝裡面看。
這詭異的景象,以及中年男子身上攜帶的一股汗臭與酸臭混合的味道,瞬間讓墨君清醒過來,連忙伸手阻止中年男子繼續掀衣服的舉動,道:“我沒事,老叔,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說罷,墨君一個翻身從地上爬了起來,結果剛剛站穩,一股劇痛陡然從左肋骨傳來,瞬間痛的他倒吸一口涼氣。
看到墨君這幅模樣,眼前的中年男子不驚反喜,笑道:“還不錯,還能感覺到疼,這樣就好了,能感覺到疼就能活下來嘍!”
“你這娃子怎那麽憨,遇到賊人還偏偏往人堆裡鑽,幸虧命大,只是被踹了一腳,要是被砍一劍,你現在連命都沒了。”
“我給你帶了點食,快吃吧!吃完我們要繼續上路了,聽說前線的蒙驁大將軍已經攻下了敵軍一座城池,馬上就要再次開拔,現在正在等著我們押運的糧食呢!”
被墨君稱作‘老叔’的中年男子在耳邊絮絮叨叨,然而墨君卻隻勉強聽懂了其中一半的意思。
沒辦法。
這個時代除非是專門學習過‘官話’,否則想要聽懂各個地方鄉村之間的口音,幾乎都能和學習異國語言難度差不多了。
墨君的目光看向‘老叔’遞來的帶著缺口的陶罐,
裡面裝了半碗黑色、黃色、褐色交織,看起來像是糧食一樣的東西。 這是磨碎後,帶著殼一起煮熟的黍飯。
看著這半陶罐顏色詭異的黍飯,墨君的靈魂在抗拒,但身體卻很誠實的發出了回應。
“咕咕咕~~”
聽到墨君肚子裡傳來的聲音,‘老叔’頓時憨厚的笑了笑,隨即將陶罐遞過來,道:“快吃吧!吃完了我們就要繼續上路了。”
這一次墨君也不再猶豫,接過陶罐,道了句:“多謝。”
“嗨!跟我客氣個啥!”
看著陶罐裡的黍飯,墨君先是屏住呼吸,然後狠狠往嘴裡扒了一大口,結果嚼了兩口後,卻發現除了有些剌嗓子外,味道竟然還可以。
墨君愣了愣,但隨後就反應過來,大概率不是這種黍飯好吃,而是因為原身的身體,已經習慣了這種東西的味道與口感。
半陶罐黍飯,連殼帶米大概有個七八兩的樣子,幾口就被墨君吃完了。
而看到墨君的飯量這麽好,‘老叔’這才算徹底放下心來,喃喃道:“能吃飯就好,能吃飯就好啊!”
吃完之後。
墨君跟著‘老叔’朝著帳篷外走去,準備到外面喝點水,黍飯很乾,剛才吃的又太急,有點噎著了。
然而就在兩人剛剛走到大簾門口的時候,只聽見帳篷外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呼聲。
“敵襲!”
緊接著就是一片混亂。
“殺啊!”
“賊人找死。”
“小心!”
整個營寨仿佛在一瞬間陷入危機之中,說實話,突然遭遇這樣的情況,墨君也有些驚慌失措起來。
畢竟這具身體的原身加現在兩世為人,也隻遭遇過一次這樣的危機。
而那一次所付出的代價,就是原身直接被敵人一腳踹死了。
也因為如此,現在的墨君才能穿越過來。
至於自己的前世更不用多說,雖然活了二十多年,但‘戰爭’這個詞一直距離自己都隔著十萬八千裡。
墨君有些小慌,幸好在這個時候,自家身邊還有另外一個人。
只見‘老叔’緩緩拔出腰間佩戴的青銅劍,並悄悄朝著自己擺了擺手,小聲道:“往後退。”
墨君強壓恐懼,聽話的向後撤,但就在他剛剛撤退還沒超出三步之時,一道寒光突然從門簾外穿透進來,在兩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瞬間刺穿了‘老叔’的胸口。
‘老叔’的眼珠一突,看著刺穿自己的長劍,神情瞬間凝固。
劍尖貫穿‘老叔’的後背,一滴滴鮮紅的血液迅速湧出,瞬間青銅劍的尖端滴落在地面上······
人和人的性格並不相通。
有的人在遭遇危機時,會變得慌張然後恐懼。而有的人在遭遇危機時,卻會從慌張變成發狂。
以前的墨君並不清楚自己屬於哪一種。
但現在, 他知道了。
利刃與鮮血的刺激,令墨君的大腦一片空白,但隨後就見他的瞳孔中迅速湧出血絲,眼神陡然變得瘋狂。
“草,給爺爬!”
墨君一聲暴喝,隨後拔出腰間佩戴的青銅劍,悍然朝著門口衝了過去。
同一時間。
一道身影突然從門簾外衝了進來,聽見墨君的怒吼,那人也是一驚,不過他的反應卻比墨君鎮定許多,看到迎面衝來的墨君,他先是冷靜的拔出刺穿‘老叔’的青銅劍······
結果沒拔出來。
因為這個時候的‘老叔’,正用生命最後一絲力量,用雙手死死將那柄青銅劍卡在了自己體內,並對衝進來的敵軍露出了一個帶血的猙獰笑容。
雖然只是一刹那的失誤,但這一刹那卻成為了這名敵人最後的意識。
不算鋒利,甚至劍刃還有好幾個缺口的青銅劍斬斷了半個脖頸,大動脈裡的鮮血如同噴泉一樣濺了墨君一臉。
帶著最後一絲驚愕,那名敵軍緩緩倒下,可還沒等他墜地,那名敵軍又突然從墨君眼前消失不見。
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使得墨君的大腦再次一懵,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墨君就看見一件異常眼熟的東西,直接出現在自己的腦海深處。
【裝備分解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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