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暖風拂,不寒亦不燥。
特別是這臨近傍晚之時,白日的暖風,已經慢慢地降低了溫度,變成比暖風更可人的和風,吹在人身上,不知道有多舒服。
這也是為什麽臨近傍晚了,還有不少人從城中出來的原因之一。
城池,夕陽。
流水,芳草。
遊人。
和風。
這一切的交織,都是那般的寧靜祥和。
就連提起來人人都厭惡嫌棄的“惡人嶺”,此時遠遠地望去,也都為大地增添了一份起伏,一種巍峨。
更不提近處,這株開得異常燦爛的花樹。
小白花,比小手指頭還要小,但一簇簇地,綴滿了枝頭,亦綴滿了整棵大樹。
和風吹拂間,一片又一片的小白花,如雨般撒下,灑在人的頭上、脖頸間、衣服上,乃至鞋子上。
而鞋子下,或者說地面上,這整棵花樹的枝葉覆蓋之地,小小的落花堆積了淺淺一層,又有些被風吹著,自然地聚成了一塊一塊的,正是,風拂花成被,風扯被作堆。
這小白花散發出一種迷人的清香,使人不自覺地呼吸,呼吸,再呼吸。
然後,深呼吸,長呼吸。
漸漸地,清入肺腑,香透心間。
花樹附近,不管先來的還是後到的,幾乎所有人都面透陶醉之色,但豐谷兩人,卻是莫名其妙地,感到嘴裡泛苦,舌間泛酸。
對於場中不少人議論紛紛的這到底是什麽樹,怎麽這麽神奇又好看好聞,兩人隱約有一種洞見真相但卻無絲毫欣喜之意的明白,反而是心頭亂糟糟的,大概自己也說不清究竟是何等滋味。
如果兩人是修為冠絕全城的大修士,那啥都好說。
這一場造化,對,造化,到現在,他們已經完全確定這是一場造化了,——這場造化,是他們的了!
但事實是,他們並不是大修士。
別說修為冠絕全城了,連冠絕他們所居的那一條街道都做不到。
所以,就算明知這是一場造化,就算他們是這份造化的第一個見證者,嗯,人類見證者,但又有什麽用呢?
城外,他們打不過那些鳥。
城內,他們也打不過那些人。
兩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把這信息賣給或透露給城中修為比他們高的人?
一來,豐谷二人屬於麗水城的新人,所識之人並不多,二來,就算他們結識這樣的人,面對這樣的一場造化,他們也不確定把消息泄露之後,自身還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簡單點說,造化太大了,他們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但他們能夠相信自己,卻不能夠相信自己的實力,實力並不允許他們做些什麽事情。
煎熬、痛苦,乃至於輾轉反側,從這一晚開始,便成為兩人的主要狀態。
兩人第二天一大早,又不死心地跑到惡人嶺去看了,結果看到了更多的鳥在圍著那道噴泉來回飛,而這次許是他們靠得太近了,惹了四五隻鳥的尖厲視線都盯了過來。
兩人感到頭皮直發麻,心臟也直跳,根本升不起什麽對抗的心思,直接向嶺下竄逃了。
那些鳥卻也不管他們。
根本沒有一隻過來追逐他們。
又氣又怒又沮喪的兩人無處可去,循花路而下,不自覺地又到了城東的那棵孤零零的巨大花樹之下。
一天的時間,這棵花樹的花好像更多了,
被風吹落於地上的部分,好像同樣也多了不少。 然後,明明是一樣的花形,豐谷兩人卻莫名覺得這小白花比之昨日似乎更好看了些。
大概也不止是他們覺得,同被這棵花樹吸引來的不少人,手裡都拿著這花,放在眼前看,放在鼻子下嗅。
很多人看著嗅著便入神了,能一動不動地在那兒看和嗅很久。
豐谷二人也有樣學樣,隨便伸手從半空中接了一簇自樹上被風吹下來的花,放到眼前。
花是小白花不假。
但是,總感覺有一種莫名的晶瑩透徹在裡面。
而很近地聞嗅著那香味,兩人忽然覺得,腦子好像變得清明了些?
但那種感覺又不明顯,不明顯到更像是一個錯覺。
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脫離了人群,然後從另一個無人的方向,又去了惡人嶺,在嶺上最接近噴泉的地方,兩人就著那裡的花,猛嗅。
但是,並沒有什麽意外的驚喜給他們。
反而因為香味太濃,衝得兩人直接頭腦發昏。
兩人也不可能就此退卻,從嶺上到嶺下,那麽多不同種類的花草,雖說不至於一株一株地一株不漏嗅過去,但多找一些嗅嗅,卻絕對是要做的。
最後的結果就是,兩人真的頭腦發暈了,像醉了酒一樣,走不動路,癱倒在半路的花路旁。
所幸兩人察覺不對早早中止,否則不知道會釀成什麽後果。
但有一件事是確定了!
嶺上的那無名噴泉,確實非是尋常!
它能吸引那些鳥圍著它來回翻飛,並以兩人不知道的方式讓那些鳥的實力增強很多,成為怪鳥。
那噴泉的水,流經之處,能讓所有的草木都大為茁秀,也讓所有能開花的草或樹,都開花得特別誇張,並且,花的味道也被放大或者改變,完全不同於原先。
如果是藥草,會怎樣呢?
兩人本能地想到這個問題。
但遺憾的是,對於藥草,兩人卻是一竅不通。
就這樣,一天兩天三天。
明明是兩個合氣境大成的修者,豐谷兩人居然誇張地,一個嘴角冒出了火泡,嘴裡也生出了火瘡,另一個則是兩眼發紅,裡面都是紅血絲。
他們像普通人一樣地,上火了!
而且還是極度地上火。
五內俱焚的那種。
因為直到現在,兩人也沒想出什麽應對的辦法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場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造化就這麽白白地擺在他們面前。
兩人一天四次五次地去那嶺上的噴泉處,更在那裡從早到晚不間斷地盯梢過一天,然而任何時候,那裡都有鳥在翻飛。
某個時間點,兩人實在是忍不住了,躡手躡腳地小心上前,並希翼著那些鳥能夠繼續不理他們,結果,離那噴泉還有二三十米的距離呢,便有七八隻鳥連尖嘯都沒有地,直接對他們發起了俯衝。
那一刻兩人心臟都要驟停,亡命地竄逃了下來。
好在那些鳥的目的也不是要滅殺他們,而單純地只是趕走。
縱然如此,兩人也付出了一身血淋淋的代價,頭上脖上肩上背上,不少地方都被啄傷或拍傷了。
但既然成功逃出來,保住命了,這些倒也是小事。
至此,兩人對山上的那道噴泉,不說徹底死心吧,至少是暫時沒了什麽想法。
兩人也沒有破罐子破摔地就把這消息給泄露,因為就算泄露了,他們也不覺得能從中獲得什麽好處。還是那句話,合氣境的修者,根本不夠看的!
城中但凡有三元境的修者,沒人會把他們當回事!
那噴泉流瀉到下面的水?
兩人也想法收集了一些,並且喝了。
只是,什麽感覺都沒有,和普通的井水河水泉水什麽的,沒有任何區別!
於是,兩人的注意力就僅僅放在城東的那棵花樹上了。
隨著一天天地過去,那棵花樹吸引了城中越來越多的人,也漸漸成為了麗水城街頭巷尾的主要談資。
不知道是第幾天。
突然有兩個凝元境的修士站出來,就在花樹下,宣布那棵花樹由他們接管,其他所有人,不管是普通人還是修士,俱都不允許再接近花樹五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