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老丁匪夷所思的話語,謝安眉頭一挑。
“俺當時就覺得一陣白毛汗,想跑,可這雙腿就是不聽使喚,大父抱著阿爹的頭颼一下就朝俺竄過來,俺嚇得一閉眼,然後就覺得腳下一空,整個人飛了起來,飛了好久好久,接著就啥也不知道了。”
老丁一仰頭,看著謝安:“郎君,俺是不是,俺是不是不應該害怕,那可是俺大父呀。”
聽著老丁語氣中除了有恐懼,還有幾分自責,謝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在深山老林中奔波一天一夜本就饑寒交迫,加之山中常有瘴氣,兩者相加,興許是出現幻覺,無需過於憂慮。”
“郎君說的有理,大父和阿爹死去多年,怎麽可能出現在山裡。”
老丁就這謝安話頭自我安慰,但是信了幾分只有他自己知道。
謝安看著一向樂觀的老丁面色沉重,趕忙把話題掰了回來:“那你......就這樣下山了?”
“對啊,等俺再睜開眼,四周景色全都不認識,不是老漢俺誇大,寨子五十裡以內,俺閉著眼都能回家。”
“我當然相信,之後你就遇到了受傷昏迷的我?”
“嗯,俺睜眼的時候,郎君就躺在俺身邊,俺試了試郎君鼻息微弱,渾身發熱,就趕忙用寨子裡的法子試著救治,沒想到郎君命大,真挺過來了。”
老丁說的輕松,謝安卻是知道老丁起碼照顧自己四五日。
又是找暫住的地方,又是找藥草,上山下水,辛苦不足言表。
那時謝安從奧爾梅克遺跡穿過一道光門,整個人像是被火車撞了一下,而後不省人事,再次醒來,就肉身來到這個世界。
如果沒有老丁,估計自己就要死在大山深處了。
讓謝安驚奇的是,這個世界之人發音語調竟類似祖國某地方言。
本就語言天賦極佳的謝安和老丁相處了幾日,這交流卻是沒有太大障礙。
謝安本想在附近找找有沒有空間通道之類的,畢竟自己肉身穿越而來,要真是空間通道的原因,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地點可能性最大。
可是二人都是初來這個地方,沒頭蒼蠅一般亂轉幾日,卻一無所獲,謝安也不得不放棄找到通道的想法。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條山路,還不等二人沿路尋到村莊,就遇到了押送軍糧的黃軍候一曲。
謝安身體虛弱,反抗不得,就算他自己反抗能跑,還有老丁跑不了,所以倆人稀裡糊塗的被抓了壯丁,自己身上玉墜也被黃軍候拿走。
這幾日得了自由,老丁時不時露出思鄉之情,可是老丁之前遭遇詭異,謝安本是不想摻和。
但是這老漢一輩子沒出過山,自己要是不管怕不是會餓死在外面。
救命之恩,謝安沒齒難忘。
況且雖然老丁遭遇詭異離奇,但和謝安的穿越比起來還是差了不止一點半點。
既然如此,謝安覺得有必要先送老丁回家,之後再好好規劃自己未來的道路。
可是老丁的寨子在哪裡......兩人陷入了長時間的思索。
謝安摩挲著下巴:“老丁,你們寨子有名字嗎?”
老丁撓了下頭,又彈了彈指甲蓋裡面的汙泥,不確定道:“大巫說,我們這是苦煉山,忘憂寨。”
。。。。。。
兩日後的下午,二人眼前突然開闊起來。
謝安叉著腰站在一塊突出如鷹嘴的懸崖上,他的身後是一條崎嶇山路,
山路兩側是樹葉發黃掉落的乾枯山林,那是二人來時的路。 他的眼前一片天高雲淡,晚霞化成道道金光散落大地,懸崖高約二十丈,在懸崖下方不遠處,一片片農田依著地形不規則的排列著。
秋收已畢,農田上面放著一堆堆秸稈,一條條道路貫穿其間。
眾多道路匯成幾條大路,大路蜿蜒著指向同一個位置。
那裡,幾十間或是茅草屋,或是夯土樓的房子聚集在一起,被晚霞披上一層金衣。
謝安大口的吸著秋日的清涼,伸個懶腰,回到山道上,他的右手邊,山路蜿蜒而下。
“煙火氣最是動人心。”謝安低語了一句。
二人路過農夫休憩的草棚,繞過趴著公雞的草堆,徑直來到了村口。
簡陋的木製柵欄曲曲折折的繞著村子圍了一圈,斑駁的牌樓上‘山下裡’三個字重新被粉刷過。
牌樓下站著兩個拿著自製長槍,背著獵弓,面容黝黑的農夫。
謝安二人距離村口還有六七丈遠,其中一個農夫趕忙舉槍喊到:“你二人何事,可有友人親屬在本裡居住。”
謝安想了想自己二人身份並無不可對人言,便朗聲道:“我二人乃隨軍民夫,押送糧草途中糟了劫,僥幸逃脫至此,還望行個方便,讓我二人借宿一晚。”
“裡正言明,非裡中之人引薦,不得入內,你二人速速離開。”看門農夫邊說話邊揮舞著長槍,另一人也做張弓搭箭狀。
謝安眉頭微皺,想要再分說一二,便看到自村中走出一名年約三十,臉龐狹長,身材瘦弱的書生。
書生向看門農夫問清緣由,便遙遙衝著謝安一拱手:“近年鄉中盜匪橫行,又有亂兵為禍,我等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還望二位諒解。”
見對方說的客氣,謝安也遙遙拱手:“我二人於亂軍中逃生,驚悸未退,又在山中風餐露宿數日,身心俱疲,奈何我等外鄉之人,歸家之路漫長,若能在寶地借宿一晚,便如夏日之甘霖、寒冬之炭火,救人於燃眉之際,還望通融一二,我等必有厚報!”
當謝安說到‘外鄉之人’時,書生表情微變,但是幾人距離太遠,謝安沒有發現。
書生做沉思狀,而後緩緩開口:“話已至此,我等若是一味不近人情,傳出去,到讓其它裡閭看了笑話,你二人進來吧。”
到了牌樓下,一名看門農夫伸手一攔:“武器留下。”
“那是自然。”謝安解下營中撿的戰刀,但主動忽略了綁在腿上的匕首,老丁則放下自製的獵弓。
“鄙人馬商四,因同鄉抬愛,添為裡正。”瘦弱書生面帶春風,表現的很是和善。
“在下謝安。”謝安四顧了一圈,村子祥和安寧,但謝安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俺叫丁平。”
“二位不若來我家中......”
話還沒說完,自路邊院落走出一個上了年紀的農婦。
“裡正,家裡來客人了?”
“徐婆婆,這二人是外鄉來人,今晚借宿裡中。”馬商四對誰都表現的很和善。
徐婆婆面容慈祥,“既是借宿,不若來老嫗家中。”
“我家便可,無需叨擾婆婆”
“裡正宅子雖大,可家中既有妻兒又有摯友,哪還有空余屋舍,老嫗我家雖小,但我兒從軍遠去,家中只有我一人,房屋空著,正可以讓外來的客人好生歇息。”
“這......”
馬商四還待言語,徐婆婆趕忙又道:“我兒從軍半載有余,老嫗很是思念,我觀這後生年齡與我兒相仿,很是親近,裡正難道這般不近人情。”
“婆婆哪裡的話。”
隨後,被截胡的謝安二人隨著徐婆婆來到她家的茅屋小院。
院落不大,沒有配房,只有牆上掛著玉米、辣椒的三間正房,水井旁邊的一間柴房,以及發出咕咕響聲的一處雞舍。
院子收拾的很規整,屋內也乾乾淨淨,和謝安想象中的髒亂狹小的古代農宅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