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松岩和土匪們都沒明白什麽情況。
可只是幾息的功夫,身邊傳來無數鐵甲摩擦的鏘鏘聲響。
待再回過神來時,大把官兵衙兵已將他們團團圍住。
他們各個甲胄精良,手拿火把長槍,擺好陣型。
粗略一看,人數少說也有百人以上!
一眾土匪臉色霎時開始扭曲起來,恍惚失神間,有官兵讓開道路,幾位騎馬的從人牆中探出。
看到那幾個人時,蔣松岩神色驟變。
陸元忙拱手欠身,道:
“向大人。”
“嗯,你做的很好。”左後馬上的向樂遊道。
他並未與陸元再過多交談,先是揚了一聲‘誰若敢動,立馬處死’之後,便偏頭對正中心的那位騎馬之人道:
“尚書大人,您看,情況已在眼前了。”
陸元悄悄打量了那人一眼。
為首的那人,鬢角斑白,卻氣宇軒昂,紫袍子大官!
吏部尚書,高錦榮!
不僅如此,向樂遊身邊還有位他認識的,也是騎馬的。
紅袍子官兒,秘書省秘書少監,楊開!
楊開此時看著蔣松岩,眼露震驚,眉頭微收,眼皮半天不眨一下,嘴巴自然張開了一些,好似完全想不到一樣。
而在這三人之後,還有一位騎馬人。
和秘書省的那位一樣,身穿勁裝,頭戴鬥笠,但身型卻比秘書省裡的那位高手壯了三圈不止。
其身後還背著一把絨毛長弓,那手腕子,好像比陸元胳膊還粗。
陸元趕緊低頭,不敢再看,剛才將長劍給射穿的...就是這位高手!
高錦榮皺著眉頭,環顧著四周,發出輕歎,而後點了點頭。
有了答覆,向樂遊再面對蔣松岩,厲聲道:
“蔣松岩,如今吏部尚書大人已親眼瞧見你勾結匪寇,意欲行凶之過,也親耳聽見你承認謀害校書郎與書閣放火竊書之罪,已容不得你再辯解了!”
“現在我隻問,是誰派你來的?你費勁如此心思,又是意欲何為?從實交代,或許還能爭取從輕發落!”
蔣松岩腦門瞬時湧上一股血,他此時終於明白了,中計的不是陸元...
而是他自己!
他咬著牙,眼神像是能吃人般瞪著陸元與向樂遊。
他現在還想不明白,他是怎麽暴露的,明明他的計劃如此...
“你是在想,你的計劃如此縝密,究竟最後是怎麽落到這番田地的吧?”
向樂遊道。
他轉而看向陸元:
“陸校書郎,你將計劃說出來吧。也正好給楊大人聽聽,省著楊大人說我們是自導自演。”
陸元抱拳領命,道:
“
我雖知蔣松岩圖謀不軌,在正旦那日意欲謀書,其實卻並不知道其中內情。
我不知道蔣松岩會用什麽樣的手段來竊書,也更不知道要竊哪本,在哪個書閣。
我只是知道,蔣松岩想要的書,定是書閣禁書!而想要獲取禁書,免不了會有高手來闖。
可如果貿然加重守衛,我想蔣松岩那邊也不是傻瓜,定會有所警惕,從而放棄行動,甚至可能察覺到消息已然暴露。
可若是不設重防,蔣松岩的計謀或許足足醞釀了幾月有余,破綻定然少之又少。就算秘書省內高手按兵不動,也顧不了四方書閣周全。
退一步講,就算是將竊書的高手真給逮住了,也不會留下直接證據能證明蔣松岩就是同夥,
更說明不了之前秘書省縱火案,殺人案,都是蔣松岩做的。 留著這顆釘子在秘書省,絕對不行!
”
陸元瞧了向樂遊一眼,才接著說道:
“
如此,向大人便想,既然什麽都不知道,防也防不住,那不如就不防了!乾脆將計就計!
向大人覺得,要闖禁書閣,定會有障眼法。屆時一定會有人聲東擊西,甚至蔣松岩本人還會故意出現在眾人視野中,從而洗清嫌疑。
既然蔣松岩的目的是聲東擊西,那便讓他成功!
所以,我便奉向大人的旨意,在正旦那晚,手持信煙,只要哪裡出了情況,便把所有人都調到那裡。
如此一來二去,也正如蔣松岩所願,蔣松岩的計劃也定然會成功。
雖說書已失竊,但我卻留下了一個‘知情者’的身份。
蔣松岩為了成為校書郎,連無辜之人都下得去手,如今知曉我獲悉秘情,必定不會留我性命!
因此,向大人便在第二天將我發配到了洛陽城,並特意讓蔣松岩陪同。
向大人料定他會在這路上動手,因為我多活一天,對他就威脅更大一分!
並且,向大人還料到,蔣松岩一定不會下毒!因為大家都吃同一碗兒飯,豈有大家都被毒死了,自己卻還活著的道理?
於是,蔣松岩便只能采用上次的方法。也就是請馬匪,半路截殺!
這方法上次便成功了,蔣松岩也自然而然會選擇這般方式。
可馬匪截殺時,卻不會殺他。
此時,蔣松岩不僅會暴露書閣的事兒是他乾的,更能證明之前的小梁村鬼村正案,馬匪殺人案,都是蔣松岩做的!
向大人便是帶了人馬,悄悄跟住我們,在這一刻現行,才能抓個人贓俱獲,百口莫辯!
”
一席行雲流水的分析結束後,蔣松岩氣的火頂天靈蓋兒。
他從未想到,竟然還有人這般將計就計。
向樂遊調來吏部尚書,這一定是花了不少口舌,做了不少擔保。
這不僅是要除掉他,怕是更要除掉楊開...還有他背後的人!這手筆可大!
可反過來說呢?
倘若事情的走向稍有不對,若是他到了洛陽城再下手,或是他始終不下手,那豈不是欺騙了吏部尚書?!
從吏部尚書那裡失信, 甚至都不用他動手,不管是向樂遊還是陸元,都少不了問責問罪。
就算不貶職,其說的話也再沒有人信了。
屆時就算陸元知道內情,但也只是一點點而已。
本就是口說無憑,再加上從吏部尚書那裡失信,根本不足為患!
可偏偏...
可偏偏他真的如陸元所言的那般行了事!
他...怎地....怎地就算的這麽準,料得這麽神?
他不是沒有想過,事情辦的如此簡單,會不會是有什麽陰謀在裡面。
可當時他轉念一想,陸元早就被他害過一次,僥幸存活下來,自然對他心存提防。
正旦那天表現得又那麽真,仿佛真的抓到了他現行一樣,如何能假?
況且,就算真是假的,也不至於在大理寺獄中關上一天一夜吧?
在這刺骨寒冬中,他凍了一天一夜...尋常武夫,不受重傷也要掉一層皮!
這狗子陸元...他為了抓我...真不怕先把自己活活整死嗎?!!
想到這裡,一時間,悔恨,痛苦,難過...各種情緒匯合一團。
火毒攻心,蔣松岩竟然‘哇’地一下,吐出一大口血來,整個人也瞬間萎靡了下來。
但即便如此,蔣松岩也依舊緩緩抬起頭顱,咬著牙與陸元說道:
“呵呵...陸元,事情雖然是我做的,但你以為你就是清白的嗎?”
“你身為小小校書郎,竟然精通槍法,還不畏嚴寒...呵呵呵...怕是你也有什麽陰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