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矛別墅處於帝國中央高檔住宅區的中心位置,它不像其他貴族府邸有寬闊的大院或是種滿植物的園林。一座雕梁畫棟的樓房便是它的全部。
樓房的精致是附近的房屋所不能比擬的,它原本是用來招待來王宮做客,但又不想在王宮中居住的貴族,這樣的貴族的確十分少見,而在大清洗過後,已經絕跡了。在麗特入住前,這棟房屋一直都是空置的。
阿爾謝跟隨著管家來到大門前,而後不知為何管家卻先行告退,留下阿爾謝一個人站在門後。
門是虛掩著的,外部覆蓋著銀質的門框和花紋,這些銀的重量大概就已經可以鑄造數百枚銀幣了吧。看來這座房屋的主人是帝國現在少有的,真正如日中天的貴族。
要說沒有一點攀附的心理是說不過去的,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就是父親一直在遵從的路線吧。但他那種愚蠢的方式,肯定是吸引不了這種寥寥無幾的真正有實力的貴族,反而讓那些商人看中了他的花銷無度,可謂說是越走越遠了。
阿爾謝想了想,自己帶著妹妹走後,大概是做不了黑工這一行業了,否則一旦出了事情,妹妹們在這個年齡一定逃不過被賣掉的命運。而且,自己在法律上沒有義務剝奪父母的撫養權,也是看中帝國法院不會站在像父親這種貴族余孽那邊,阿爾謝才敢這麽做。
這就是說,對自己下一步要做的事情,阿爾謝是沒有完全把握的。
如果趁現在還有機會,能為妹妹們找個出路,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有人嗎。”
阿爾謝拍了拍門框上的銀鈴,自己雖說是貴族但好像從未見過這種東西,只能用粗暴的方式讓它發出聲響。可能是因為討伐魔物的工作已經讓暴力刻進血液裡了,聽到不合理的聲響的阿爾謝有些慚愧地縮回了手。
門的上方掛著不久前剛雕刻的門牌,上面寫著——“麗特小姐府邸,來者請有禮貌地拜訪”。
自己是不是做了件沒禮貌的事情呢?畢竟阿爾謝已經不是貴族,平民擅自闖入公爵家族府邸也算是大罪,不過應該也沒有人會無聊到陷害自己這種存款為負的女孩。
“是阿爾謝小姐?請進來等待吧。”
好像是從頭頂傳過來的,很清脆的女聲,大概府邸的主人還在二樓的臥室,想到這,阿爾謝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明明沒有人的大廳,卻亮著幾十盞無煙火把,可見主人的財富已經多到不用在乎這些費用了。
偌大的壁爐也讓阿爾謝全身倍感溫暖,在秋天自己並沒有穿棉衣,身上的皮甲作為禦寒衣物也只能是勉強及格。在自己的臥室和妹妹們睡在一起才能得到如此高的熱量吧。
而火光照耀著的,是幾十個亞麻製成的布袋,裡面的東西滿滿當當地像是要溢出來一般,主人也不在乎似的將它們擺放在壁爐附近。
這種大宅第不可能沒有儲物間的,能夠如此隨意拜訪在大廳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阿爾謝看了看不遠處的旋轉樓梯,並沒有人下來的腳步聲。
她走到那些袋子前,伸出手指戳了戳。
那是錢幣特有的,“嘩啦啦”的響聲。而且從重量來判斷,是金子。
“——什麽….不會….”
這十幾袋東西,都是金幣。
麗特也並非不愛錢,她將自己的財富籠統計算了一下大概有2000多枚金幣和數也數不清的銅,銀幣。自己領地的租金也有好好地寄過來,
因為自己之前對領地的撥款還保留許多,沒有再增加的必要。 至於金幣,每100枚裝入簡易的亞麻口袋,擺放在大廳內,與帝國商人做大宗生意時也方便拿取。
20多袋金幣,讓阿爾謝有些顫抖——生理和心理上都是。
整個帝國高檔住宅區可能都沒有人能一次拿出這麽多錢,雖說奧斯特爾家族的財富已經到了取之不盡的地步,但麗特小姐可不是家主或繼承人,按照道理不需要這麽多財富,但擺在眼前的東西又刺激著阿爾謝的神經。
阿爾謝並非愛錢,她隻愛自己的妹妹和夥伴。但偏偏自己被債務弄的不得安寧,讓自己對金幣都產生了懼怕的感覺,面對如此巨大的財富,壓迫感就更加不得而知了。
要說對錢的敏感程度,阿爾謝是負面的,麗特是偏客觀的。
很明顯,拿走幾個袋子就能讓自己從債務上解脫出來,和妹妹一起過上幸福樸素的生活(雖然拿不動),但阿爾謝的道德還沒敗壞到這種程度,而且後果也可想而知,指望有這麽多財富的主人不做任何防備也不現實。
奧斯特爾家族,長河公爵,帝國境內財富最多的家族。或許父親能夠聰明一點,真的用正確的手段進行攀附,說不定就不會到這種地步,但事已至此,阿爾謝很難指望的上其它貴族能拯救自己的家庭。
但,阿爾謝隻想拯救自己的妹妹。
阿爾謝後退了幾步,壁爐旁更加溫暖,可自己不敢靠近那些堆放著的口袋,仿佛自己會被其吞沒一般。
樓梯那發出了輕輕的腳步聲,從這一項判斷,麗特小姐就是一個體態輕盈的女性。
“你好,阿爾謝小姐。”
隨話音一起出現的是那銀白色的長發和微笑著的容顏,以及柔和的絲製連衣裙。
阿爾謝對美女的判斷標準大概是,伊米娜應該算的上美女,畢竟是精靈和人類的後裔;自己平常雖說不怎麽打扮,但容貌也還說得過去,自己也不是沒想過嫁入豪門,但比起故作嫵媚,還是黑工的任務更加適合自己。
而眼前這位,就是貨真價實的美貌少女了。
但奇怪的是,她白色的發絲和潔白的皮膚上似乎沾了點血跡,如果是其他人,阿爾謝大概會保持警惕吧。不過眼前的少女年齡似乎和自己相仿,身高要更高一些,給人一種可以無條件相信的樣子。
“——你好。”阿爾謝鎮定地回答。
自己已經知道了這位小姐的實力,沒有一點緊張是不可能的,但畢竟是貴族交流,一旦露出破綻就麻煩了,還是給對方一種大方的印象比較好。
阿爾謝這樣想著,冰冷的嘴角微微上揚。
“啊啦…..”白發少女也意識到了什麽,看了看身上的血跡。
“不好意思,我剛才在進行解剖實驗。”
解剖實驗?聽說帝國大學有這種項目,但在臥室乾這個也太…阿爾謝知道自己揣測她人隱私是不對的,但自己又禁不住往恐怖的那方面想。
“是鳥哦。”白發少女笑了笑。
這樣就說得過去了。
“坐吧。”白發少女率先坐在了大廳松軟的沙發上,阿爾謝也放心地坐在了她的對面。
無論如何,想要談成事情就不能太示弱,阿爾謝明白這個道理。
她挺直了腰,正襟危坐的樣子讓麗特有點愕然。
好像短暫的貴族生活沒有教會阿爾謝在面對其他貴族該如何端坐。
“啊…阿爾謝小姐你不必緊張,我是在福魯達大人那裡認識你的。”
“——我已經不在魔法學院了。”
“不不,只是聽說你也有相當的魔法天賦。”
“也”。阿爾謝注意到了這個字。
難道以前的白發少女,也是一位魔法師?
阿爾謝開始用魔眼探視。
麗特周圍環繞的魔法能量已經足以衝淡火光。
“第四位階!?”
阿爾謝有些驚訝地長大了嘴。
“哦。”麗特也注意到了,“你真的有和他一樣的能力啊….”
“——是的,當時福魯達老師很器重我,但是家因為裡的原因…..”
“這樣啊…”麗特也歎了一口氣,“阿爾謝小姐,你最近還在修習魔法嗎?”
“——有,但沒有任何長進。”
麗特頓了頓,自己不知道要不要切入主題,還是和阿爾謝再套套近乎。
自己也是打聽到了在意的事,才會邀請阿爾謝拜訪。
“——有什麽事嗎?”
阿爾謝不想中止話題,她非常想知道麗特有什麽請求,如果自己能夠做到,無疑是一件有益的事。
“其實….我知道你在做什麽工作….”
阿爾謝的神經突然緊繃。
黑工,會做一些非法的事情也是行業潛規則,至於是否得罪了有權勢的人也只能憑借運氣。
“——我….”
如果這位白發少女真的對自己隱藏著惱怒之心,那阿爾謝就無路可走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參與這個工作。”
“——什麽?”
“探訪大遺跡。”
“——這….”
“如果你能辦到的話,我可以答應你一個合理的要求。”
麗特揉了揉肩膀,她這麽做是有原因的。
消息已經確認,精鋼級冒險者飛飛會作為接應人員參與這次委托。而且,自己已經從貴族那裡得知這次委托的價值——可謂意義非凡,擁有旺盛精力的麗特已經厭倦了糾纏於無休無止的應酬和生意,冒險才是自己該做的事情。
自己稍微打聽了一下參加這次委托的黑工任務,統共有四支,但只有阿爾謝所屬的“四謀士”有女性作為主力,自己加入他們,也算是不太唐突。
“——把我妹妹接過來住可以嗎?”
阿爾謝突然站起身, 巨大的幅度讓桌子都有些許搖晃,麗特也像是被嚇了一下,眼睛睜大了幾分,但還是保持著矜持。
意識到不對的的阿爾謝緩緩放下了撐在桌子上的手臂,低下了頭,一副對不起的樣子——自己好像做了不符合貴族禮儀的事情。
“沒有問題,我這正好有一間兒童房,但床單什麽的要自行準備哦。”
麗特搬進傲矛別墅時就發現自己能用的房間三分之一還不到,兒童房和煉金室之類的對於自己好像毫無用處,多幾個小女孩來住根本不礙事。
只要不是太調皮,這種程度的房子應該綽綽有余。
阿爾謝原本冰冷的臉上露出罕見的笑容,這是自己近段時間難有的開心的感受。這樣無論自己會如何,妹妹們都可以得到保障,而且父母也無權將她們接走。
“可以嗎?阿爾謝小姐。”
“——我一定會和同伴們商量的。”
阿爾謝一副認真的樣子,臉蛋也變得紅撲撲的,黑工的戰鬥生涯並沒有抹去太多她作為少女的魅力。
如果真要說,她的年齡要大於麗特。
無論如何,自己都要盡量勸說同伴們讓麗特加入,就衝著她是第四階位魔法師這一點,說服同伴應該沒有什麽難度。
麗特也答應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兩人達成協定後,便再次分別。
“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麗特是這麽評價她的。
然後自己便繼續進行解剖“鳥人”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