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嚇住了。

魏明瘋了?

眼見他一指一指將自己的腦袋插得四分五裂，陸芊雪直接就哭了。

她猛然衝上去，緊緊地抱住魏明，哭得撕心裂肺:“不要插了！不要插了！這樣下去你會死的！我不報仇了！”

寧三娘也抓緊了衣裙。

不過，她本就是豪爽颯然的女山匪，性情使然，敢愛敢恨，不像陸芊雪那般作小兒女狀，大不了就是一起死。

她在衡城的時候就已經萌生死意，是魏明給了她希望。如今魏明如果死了，那希望也就沒了，她寧願隨他死。

她叛出兩儀宗後，就遊歷江湖，帶領一眾流民四處逃竄，或為匪，或為民，這麽多年也沒有過心儀的對象。

魏明是她見過最欣賞的人。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在翠屏山上與他說了一堆夢想。她在魏明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看到了期盼的模樣。

她有些說不清這是什麽情感。

但是願與之同生共死。

“魏明！！”

穆長生發出淒厲的嘶吼。

兩人的意識在同時崩潰、湮滅，他已經熬不住了，馬上就要死了。

魏明也同樣如此。

“呵呵……原來這就是死亡嗎?”

他桀然笑著，就在意識湮滅的最後一刻，輕聲念道:“加點！”

【體魄】146

春風化雨般的治愈力量出現，這治愈不僅僅在治愈身體，還在治愈靈魂。被掀開的顱蓋骨快速長出、愈合。

腦袋在恢復正常。

魏明湮滅的意識如一粒微塵重新綻放光芒，然後就惶惶然照亮整個識海。他的意識、靈魂重新恢復巔峰。

但是穆長生的意識已經瀕臨滅亡。

他眼睜睜看著魏明由同樣湮滅的狀態，恢復成神滿意足的模樣。

“你……你這個變態！！”

他全然不可置信，可惜他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再與此時的魏明爭鋒。

“穆長生，還是雜家贏了。”

魏明咧著嘴笑道。

下一刻，那破碎到極致的穆長生神念就如滯留的燭火，啪地熄滅。

“你抱著我做什麽?”

魏明睜開眼睛，看見抹著眼淚，像八爪魚一樣盤住自己的陸芊雪，這丫頭是見師父死了，哭得這麽傷心欲絕?

“你、你沒事?”

陸芊雪怔然後退，可是她抹了兩下眼淚，又猛然更緊地抱上去，哭道，“太好了！你不用死了！太好了！”

魏明撥開她的腦袋，笑道:“傻丫頭，我怎麽會死呢?就算是我想死，也得等到有人能用武道打死我才行。”

死在更強者手裡，才是榮耀。

陸芊雪哭著哭著就笑了，是啊，他怎麽會死呢。她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魏明用完龍象神通後，還沒有穿衣服。

“啊。”

她一下子捂住了嘴巴，轉眼覺得又不對，連忙又捂住了眼睛。

“別捂了，沒什麽不能看的。”

魏明扯過徐有勉的外套，就套在身上，笑道，“你還是有點用的。”

徐有勉撅著臉龐，不服道:“那當然！”然後他就興奮地掏出紙筆，開始記錄眼前的見聞，“世有隕星……”

寧三娘走到魏明面前，單膝跪在地上，恭敬道:“邪神已除，白苗族也已得救，三娘願從今日起追隨國公！”

魏明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扶起來，正色道:“你既然願意為我辦事，又心存濟世之希望，本公就成全你。”

“等我回到京城，我有一件大事，想交給你去辦。寧輕眉，可有信心隨本公一起，去改變這操蛋的世道！?”

寧三娘振奮道:“雖死願往！”

阿奴扯了扯青瑤聖姑的衣衫，

咕噥道:“婆婆，我也想去京城……”青瑤聖姑直接瞪了一眼她:“門都沒有，給我老實待在蟲谷裡學本事。以後這白苗族還得交給你來守護。”

阿奴撅起了嘴巴。

“魏少俠……不，老身該改口了，沒想到你就是傳聞裡的魏國公。”

青瑤聖姑轉身向魏明說道，“我白苗一族蒙國公相救，自當銘記大恩。他日若有差遣，必定赴湯蹈火以報！”

魏明看向殘破的隕星，搖頭道:“報答就不用了。本公已經要了你們寨子裡的古書，到時候還要勞煩你們將書籍和這隕星碎片，一起送到京城國公府。”

古書裡關於邪神的記載，依然很重要。他還沒弄明白為什麽星辰上會有邪神，將來又會不會有其他邪神降臨?

還有這隕星裡蘊藏神奇的力量，竟然可以增幅天府星君的神念，如果能破解出來為己所用，那就是一大助力。

“青瑤必定辦到！”

白苗族的聖姑堅定回道。

“好了，回去吧。”

魏明掃視一眼現場，再沒有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項，當先踏步離開。

眾人連忙跟上。

徐有勉戀戀不舍地看著雷公山廢墟和隕星碎片，落在最後，等到眾人與他拉開一段距離，他才緩緩攤開手掌。

那裡有一團腦袋上的碎肉。

還沾著骨骼和鮮血。

這是魏明在插毀自己腦袋時，掉落的碎肉，不知道何時被他得到。

徐有勉的眼裡閃過瘋狂，自語道:“血胚在手，當能培育出新神。”

……

三天后，白溪寨。

寨子裡熱火朝天，早早地就在收拾行囊、器具。今天是白溪寨搬遷的日子，邪神沒了，他們準備搬回祖地。

“阿奴，這麽早就出去玩?”

有穿苗族錦衣的大娘問道。

阿奴身邊跟著一群無尾蜂，地上還有蛇、蜈蚣、白貂等毒蟲、小獸在爬:“嗯嗯，我帶寶寶們遛彎呢。”

嚇。

正在這時，毒蟲們齊齊停住。

“怎麽不走了呀?”

阿奴抬起頭，才發現有一道健碩、高大的人影站在前方，頓時驚喜地叫道，“大哥哥！你起床啦！咦……”

她發現魏明沒有回答她，而是靜靜站立在白溪河畔，閉目靜思。

那河水卻奇跡般地在他站立的一節打旋，然後緩緩升騰在半空。

陽光一灑，晶瑩、絢麗。

“真好看。”

阿奴情不自禁地叫道。

這時候。

魏明睜開眼睛，那無數水滴霎時間落回溪水，隨著河流一衝，再沒有任何特別，他寶石般的眸子看向阿奴。

少女頓時有些緊張，小手也下意識地捏緊了裙擺，心底像是被看穿。

“一氣自在，原來如此。”

魏明恍然感慨道，下一刻，只見阿奴四周的無尾蜂、毒蟲身不由己地向左右挪移，溪水的流速在無形中變化。

一氣自在，這門自在門的秘術，不僅僅是掌控四周的天地元氣，也能借住元氣裹攜周身百丈裡的一切事物。

這已經超出武學的范疇了。

“自在門不簡單啊……”

他在心裡暗暗歎道。

一場大戰之後，魏明收獲滿滿。

【姓名】魏明

【年齡】18

【筋骨】50

【身法】48

【內力】0

【體魄】146

【功法】遊龍身法(圓滿);漫天花雨(化境);太上真魔經(化境);驚神刀(圓滿);龍王拳(化境);通神霸體功(圓滿);自在天書(圓滿)

【神通】頭鐵·變異(圓滿);龍象·變異(圓滿);玄指·變異(熟練);不漏真炁·變異(精通);靈舌(熟練)

【自由屬性點】2

“漫天花雨、太上真魔經和龍王拳都快晉級通神境了。尤其是太上真魔經，據說練到極致，能斷肢再生。”

魏明不禁期待起來。

不一會兒，青瑤聖姑、黎落長老、寧三娘和陸芊雪等人走過來。

黎落說道:“魏國公，此次白苗一族蒙您拯救。您在朝堂一日，我巫蠱洞也當心向大景朝廷，聽憑您的調遣。”

她從初時對魏明能力的質疑，到現在的心悅誠服，隻用了短短數日。

青瑤聖姑也跟著說道:“國公，老身願意出山，助國公一臂之力。”

魏明豎起了手掌。

“不用。”

他思索道，“不過，我有些事交給你們做。此地距離居勝關多遠?”

居勝關就是大景國設在南境邊疆的關卡，與函絕關一樣，是為了抵擋晉國的入侵，就在南疆蟲谷裡面。

駐守的軍隊叫宣威軍。

將領名叫張煊，也是一名宗師。

“居勝關在南谷，出了白溪寨，往東南方向，不到一個時辰就能到。”青瑤聖姑回道，“不過，有南疆蟲谷和黑埋死澤天塹在，那裡的宣威軍不多。”

大景立國八百年以來，南晉也確實沒有橫跨過天塹，進攻晉國。

最多的都是小規模騷擾。

摩擦不斷，未生大戰。

魏明點頭道:“也好，本公既然來了，就去居勝關邊境看看。南晉如果真要開戰，想必已經能看出端倪。”

然後，他看向青瑤聖姑和寧三娘，“三娘，還請你配合青瑤聖姑到黑埋死澤尋回神廟，然後到大景京城等我。”

“青瑤聖姑、黎長老，我離開南境之後，若邊境告急，本公希望白苗一族能出手相助一次，則恩情俱消。”

他還是心念大景安危。

青瑤聖姑和黎落連忙應下。

“陸姑娘。”

魏明看向恢復了些神采的陸芊雪，“令師已經死了，但是事情還沒有結束。我希望你能以大局為重，持我令牌，返回大景京城，繼任欽天監監主之位。”

他將皇上的禦賜金牌給出。

“穆長生勾結梁王謀逆，這是十萬火急的軍情。如今穆長生已死，但是梁王還在。本公許你通行，直面聖上！”

陸芊雪將令牌接在手中，神情逐漸變得堅毅，點頭道:“我明白了。”

轉而，她又踮著腳問道，“魏……國公，那你呢?你要去哪裡?”

她冰雪聰明，已經明白魏明話語裡的交代之意，他暫不回京城。

“我?”

魏明負起手，迎著朝陽笑道，“南晉劍塚既然敢來大景挑擂，我大景武者又為何不敢前往南晉一會天下英雄?”

“我當經居勝關向南，挑戰南晉武林，於劍塚洗劍，大勝而歸！”

他的話語裡透著衝破雲霄的豪情。

單人獨劍。

挑戰南晉武林?

多麽瘋狂又震撼的想法啊！

這種想法恐怕沒幾個人敢有，就算敢有，也不敢真的付諸實踐。

南晉有劍塚、劍閣和刀域三個超一流宗門，還有聖地青雲劍宗坐鎮，強者無數，宗師林立，更不缺乏地境。

誰人敢去挑戰南晉武林啊?

眾人都目露震撼。

“魏國公，您要挑了南晉武林?”

崔松柏呼吸急促地問道。

崔家的太上長老死了，對他們是極大打擊，家主崔振景也被關進大牢，如今崔家想要長存，就得另覓他路。

他想到了崔振景在他臨行前遞上的紙條:“離開崔家，留份火種。”

現在已經不是火種的問題了。

要想崔家長存，他們現在只能抱緊衛國公這條大腿。而且，崔松柏常年浪跡江湖，不願歸家，心裡也是有血性。

魏明看向他笑道:“不錯，聖地如果不出，本公當無敵於南晉。”

崔松柏單膝跪地道:“老夫懇求同行，願鞍前馬後，效犬馬之勞。”

魏明訝然道:“哦?你可知道這趟南晉之行危險重重。真打起來，本公可顧全不了你一個沒到宗師的人。”

崔松柏昂然道:“老夫雖然老了，但是心還沒老，血也尚熱。國公既然敢單人劍挑南晉武林，我又有何懼?”

“老夫年輕的時候也曾暢想邊疆殺敵，為國效力，可惜浪蕩一生，不過是一江湖遊俠。今日請願，雖死無憾！”

人雖老，血猶熱。

老驥伏櫪，亦有報國之心。

魏明深深地看他一眼，已經明白了他的用心，既是為國，也是為家。

“好，你就隨本公走一趟。”

他也不吝嗇自己的承諾，“此戰無論你是生是死，只要崔家不反，前罪俱消，本公也當允你崔家繼續長存。”

崔松柏身軀狂震，俯身叩首在地上，口呼道:“老朽多謝國公大恩！”

“行了，起來吧。”

魏明點點頭，與眾人道別。

這一去南晉，千山萬水阻隔，天地殺伐斷行，死戰，亦如生離死別。

“小蝦米，你可得活著回來。”

徐有勉拍了拍胸口，“莪也要去西碭郡和西越了，希望還能再見。”

魏明咧嘴笑道:“你可別死了。以後我不在，可沒人救你了。”

徐有勉嫌棄地笑道:“放心吧，大侄子，我的命硬的很呢！”

話已至此，再不須多言。

“保重！”

魏明大步一邁，整個人飄飛到樹梢上，沿著樹林直奔東南方向。

崔松柏施展輕功跟上。

阿奴不舍地捏了捏口袋:“咦，陸姐姐，你的眼圈怎麽紅了?”

陸芊雪抿嘴:“沒事，進了沙子。”

兩人各自揉了揉。

眾人駐足良久，才收回目光。

……

蟲谷南側，居勝關。

巍峨的城牆橫亙在山谷裡，將大景和晉國隔成兩方天地。冬季凜冽的風吹不進深谷，只有植株倍顯蒼涼。

“張將軍，前方傳來信報，晉國不斷增兵邊境，已達三十萬之眾;糧草輜重也源源不斷。還請將軍早做準備。”

一人快速登上城牆稟道。

立在牆頭的是一位白發將軍，曾經也是英姿勃發，如今垂垂老矣，皺紋橫在眉頭，唯有一雙眼眸仍然銳利。

他就是宣威將軍張煊。

“給京城的軍情急報到哪了?”他面露擔憂，背對著傳訊兵問道。

南晉的變化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們早在五天前就申請朝廷支援了。

士兵回道:“算算日子，也該到京城了。不過如今大景動亂剛平，西境和北境也不太平，未必能有援軍。”

張煊點頭道:“我知道了。南境還有宣威軍駐守四方，傳軍令，全部調到居勝關。希望朝廷能派駐軍過來吧。”

除了宣威軍，各郡城還有不少駐軍，加起來也有近百萬了。就算不能全部調用，只派出一半也是巨大助力。

咚、咚、咚！

有沉悶的鼓聲遙遙響起。

另一名哨兵瞬間衝上城牆， 喊道:“將軍！前方急報！晉軍來了！”

張煊不禁面色一肅。

之前的傳訊兵焦急道:“完了，朝廷援軍也來不及了。將軍，晉軍勢大，是我居勝關三十倍之眾，是撤是戰?”

張煊拔出配刀，夷然不懼地笑道:“選三千精兵，隨我死戰！余者撤到蟲谷外沿，據險而守，等朝廷援軍！”

“喏！”

兩名士兵下去傳訊。

張煊獨自站在城牆上，撫摸刀上的窪痕，自語道:“二十年了，再不殺敵，本將的刀都快生鏽了。生當殺敵，死當報國，無論朝廷如何，我無悔矣。”

他就這麽站著。

居勝關裡的守軍快速動作起來，因為蟲谷地域有限，他們在這裡的守軍只有一萬多人，但個個都是悍兵。

遠處升起灰白的塵土，是晉國的騎兵到了，隨後是鋪天蓋地的步兵。

天空裡飛起三人。

那是晉國的三位宗師將領。

“果然，是死戰啊。”

張煊已經有了赴死的決心，向著關下喊道，“大景兒郎，死戰不退！”

下方有三千人的齊聲怒吼:“大景兒郎，死戰不退！死戰不退！”

“哈哈哈！”

張煊提刀指向天空的三人，“南晉崽子，汝母婢也！提頭來戰！”

那三名晉國宗師不禁怒喝:“張煊，死到臨頭，你還敢叫囂！”

大戰一觸即發。

張煊飛身而起，下方的騎兵、步兵也開始衝關，喊殺聲衝破雲霄。

沒有人發現，在居勝關的城牆上，無聲無息出現一青一老兩個人。

“來得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