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太陽從山那邊升起來的時候,山谷中氤氳的霧氣慢慢地消散了,陽光穿過樹林,變幻成無數色彩斑斕的光暈。何種夫站在院子裡,眯起眼睛望著那片山林出神。
那片山林是何種夫自己承包的,他準備按照黎老板女兒的要求,在那裡蓋一個養雞場,為黎老板的燒烤店專門提供烤山雞的原料雞產品。黎老板的女兒黎玉蓮和她選定的幾個養雞戶專門談了一上午養雞的事,還專門請了一個專家來講養雞的知識。
“沒想到養個雞啊什麽的,還有這麽多的門道。”何種夫本想打退堂鼓了,卻被黎老板罵了一通:“你以為農民就不用學習了嗎?你不學習,不光你家養的雞賣不出去,從今往後,你家地裡種的稻子都賣不出去了,你家果園裡結的果子也賣不出去了。現在是什麽時代?產品不僅要講原產地,還要講綠色無汙染,還要講營養成分,還要講各種標準和規格。你不學習,你何種夫做個農民也做不了。哈哈,你要不是我的朋友,我也不一定給你這個機會。你就給我乖乖地學點東西吧。”
何種夫覺得黎老板的確說的對,便認真地聽了專家說了幾個小時,才知道養雞的學問還真是不少。從雞的品種到飼養過程中的各個階段的飼料和添加劑,都有著科學的配方,這樣才能根據不同的需要,確保雞肉的品質符合標準,適合消費者的口味,才能打開市場找到銷路。
只要是何種夫認準的事,他也舍得花時間下力氣,他和柳草姑商量了一晚上,準備按黎老板女兒的要求,先把養雞場建起來。養雞場可以建在果園邊上,和果園連成一片,既可以便於管理看護,也還可以試著搞一搞循環養殖。
春上的時候,鄉裡請來幾位農業專家講循環養殖,村裡的幹部通知何種夫去參加,何種夫不屑地說:“什麽循環不循環的,養殖就是養殖,我沒時間聽磚家瞎扯蛋,我又不去砌牆聽哪個磚家的?”
村幹部告訴他:“是專家,不是磚家。農業專家,循環養殖既環保又省錢,省裡會專門撥款推廣循環養殖技術,你要是搞的好還可以做個示范戶。”
何種夫說:“我不去。”
村幹部說:“真不去?去聽專家上課,鄉裡和村裡還給你發補貼。和防汛一樣算出工,一天50塊錢。”何種夫這才連忙答應說:“有補貼啊,那我去聽聽吧。”
鄉裡請的專家說的循環養殖淺顯易懂,何種夫聽了一天,居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村幹部真的是沒有忽悠他,不僅讓他長了見識,收獲了一天的工錢,還帶回來一本農業科技普及的書,
教他如何搞循環養殖。
比如,專家說的:“雞——豬——蠅蛆——雞、豬”的那個模式,方法並不複雜,就是以雞糞喂豬,豬糞養蠅蛆後肥田,蠅蛆製粉,含蛋白質高達63%,用來喂雞或豬,飼養效果與豆餅相同,更重要的是,蠅蛆含有甲殼素和抗菌肽,可以大幅度提高豬、雞的抗病力。
這種模式,既節省了飼料糧和日常藥物投入,又使雞糞作了無害化處理,經濟效益和環境效益均十分明顯。還有“豬——沼——果”的模式,他覺得都是非常好的循環養殖模式。
兩個孩子上學去了。現在政府對教育很重視,增加了對貧困地區和山區的教育投入。山裡的小學也有了校車,孩子上學再也不需要家長接送了,按時在村村通公路邊上等著就行了,校車會按路線接送這些上學的孩子。
柳草姑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收拾好了後,包在一個花布包裹裡,望著何種夫商量說:“昨天晚上,我想了想,不能去看了柳木男就回來,他畢竟是我弟弟,我也應該陪陪他。再說蕭苦女在醫院裡陪護了幾十天了,我去換她回來,讓她歇一些日子再去,兩個人輪流陪護要好一點。”
何種夫回頭“嗯”了一聲,算是對柳草姑的答應。
“還有蕭苦女養得那頭老母豬要配種了,過兩天你幫她找一個種豬配一下子。”柳草姑想了想又說道:“柳木男能保住了一條命,也算是爹在世的時候積了大德。他這次傷的不輕,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不在醫院裡住上幾個月,看來是出不了醫院的,再說那個老板也願意承擔責任,多住些天也不需要擔心醫療費啊什麽的,就讓木男盡量多住一些天。要是出院早了,萬一留下什麽後遺症就不好辦了。”
何種夫點點頭,劃了根火柴,把夜裡吸剩的那半支煙又點著了,吸了一口說:“你去好了,家裡的事也不用操心,柳木男只聽你這個姐姐的。多陪他幾天也好,好好開導開導他,不能跌倒了就爬不起來了,要做個真正的男子漢就要能擔得起責任,你找個機會說說他,肯定對他有好處的。”
柳草姑用力將包裹緊了緊,抬頭又望著何種夫,這個男人平日裡是沒有多少話的,她覺得他能說這麽多話也算是盡了一份心了,就有些感激地衝他笑了笑。
何種夫看著柳草姑笑的樣子反而有些不習慣,柳草姑平時是很少會對他笑的,就像他平時很少說話一樣。只要她有意地向他露出個笑臉,就一定是有了什麽主意,在她腦子裡轉開了。
柳草姑背起包裹說:“我走了。”何種夫站在門外把抽剩的煙頭扔了,轉身望著她:“嗯。”了一聲,柳草姑背著那個她平常習慣了當包來使用的花布包裹出了門,裡面裝了一些換洗的衣服和一大袋鍋巴,柳木男從小就喜歡吃家裡的柴火灶炕出來的鍋巴。
何種夫便回頭徑自走進屋子裡,低著頭找出了治蟲用的噴霧器,準備修一修,田裡的稻子要噴農藥了。
柳草姑心裡以為何種夫會送送她的,走到村口的時候回頭看了看,不見何種夫的影子,便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柳草姑出了村子,穿過幾片樹林,走了一會才上了大路,往南再走二裡路,到了王家大村子才有一個汽車站,從那裡坐車去縣城的醫院還要二個多小時才能到。
天氣有些悶熱,柳草姑走得有些急,走了一小會兒身上就開始出汗,身上穿的碎花襯衫也濕透了。這件碎花襯衫是柳木男去年給她買的,那天柳木男發了工資,他就給她和蕭苦女一人買了一件衣服,給何種夫買了兩瓶酒,還給兩個孩子一人買了一個毛絨的玩具。
柳草姑那天心裡覺得特別地高興,柳木男還從來沒有給她買過什麽東西。穿上柳木男給她買的襯衫,她的心裡便生出一股別樣的柔情,這是不能從何種夫那裡得到的。
蕭苦女卻是一點興致也沒有,柳草姑看的出來,蕭苦女看著兩個孩子拿了玩具後那一副開心的樣子,很寂寞地站在那裡發愣。柳草姑和她說話,她也像是沒有聽見一樣。柳草姑知道,她肯定又在想著自己沒有孩子的事了。
柳草姑就憂心地看看柳木男,柳木男也覺察到了蕭苦女的心事,臉就陰沉了下來。只有何種夫和兩個孩子自得其樂,何種夫那天拉著柳木男兩個人喝了一瓶酒。柳草姑和蕭苦女都不高興,想勸阻不讓柳木男喝酒,又怕掃了大家的興致,就由了那兩個人左一杯右一杯地喝。
柳木男沒有什麽酒量很快就醉了,柳草姑硬是拿下了柳木男手裡的杯子,柳木男的眼睛都喝紅了,嘴裡嘟囔了一句:“你管我幹什麽,又不是我親姐。”
何種夫就笑起來:“你喝多了,又說胡話了。哈哈哈,你不行了。”
何種夫知道柳木男和柳草姑不是親姐弟,不過,哪有當人家面這樣說的,這不是打人家臉嗎?何種夫回頭看看柳草姑,見她正瞪著眼睛在一旁生悶氣,既是為了開導柳草姑,又是為了替柳木男找台階:“木男,你真的是喝多了,你不是我的對手,不要逞強了。”
柳木男有些無奈地眯起眼睛說:“我是不行,你行,你行好了,就你何種夫行,你何種夫牛。”柳草姑很不高興地說:“你們倆都喝多了。”何種夫扭著脖子說“我沒多。”柳草姑肯定地說:“你就是多了。”何種夫打了一個酒隔說:“我就是沒多。”
柳草姑便拿過酒瓶摔到地上,剩下的酒全灑了。何種夫漲紅了臉想要說什麽,憋了半天,一句話也沒能說出口,氣得過了一個多月沒有理睬柳草姑。
何種夫萬萬沒想到,柳木男會從腳手架上摔下來,幸虧沒有生命危險,不然這兩個女人不知道會如何地傷心呢?蕭苦女去醫院裡十幾天了,柳草姑要去醫院換她回來休息休息,其實也沒有什麽用。蕭苦女是個歇不住的女人,她回來了,也是整天的忙裡忙外的。兩家的地是連在一塊的,他每次去地裡,都會把兩家的活都幹了,蕭苦女也不用擔心什麽。
柳草姑走了以後, 何種夫總覺得有什麽話忘記和她說了,想了半天才想起來。
那個前幾天向他問路,後來又在半山小鎮上遇到的那個小夥子,讓他想起了半山寺老和尚的大徒弟慧己。慧己給何種夫的姑媽何麥花治好了癱瘓多年的腿,表妹尚珍兒和他有了感情,卻又沒辦法在一起。姑媽為了尚珍兒以後能順利出嫁,讓姑父老尚把尚珍兒悄悄生下的那個孩子送走了。
何種夫想,那個孩子現在應該也是和那個問路的小夥子這麽大了,不知道這個孩子現在怎麽樣了。
何種夫又想,世上可能也沒有那麽巧的事,這個小夥子可能也就是像慧己而已。草姑說的對,這世上長得像的人太多了,肯定不能僅以長相來猜測什麽事。表妹尚珍兒後來嫁到山外去了,過得很幸福,慧己離開了半山寺不知去了什麽地方,再也沒有聽說過。
何種夫想,這世上的事,有很多是沒有法子說清楚的。
(下期預告:第107章? 女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