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裡的氣氛異樣的沉悶,這件離婚案是因為一隻被打碎的花瓶而引發的。看似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案件,背後隱藏的故事卻令人唏噓不已。
東方思義拿起右手邊的法槌敲了一下:“現在開庭。”
安靜地坐在原告和被告席上的當事人,是一對穿著時尚的年輕夫妻,結婚剛滿三年,還沒有孩子。
女的是服裝設計師,男的是攝影師。三年前,經親友牽線搭橋相識,他們的婚姻似乎是因為職業而走到一起的。婚後,倆人開了一家婚紗影樓,女的負責婚紗設計,男的負責婚紗攝影,同時還客串婚禮主持,自從開業之後,生意一直都很紅火。
東方思義按部就班地依照簡易程序進行著庭審:“現在核對當事人身份信息。原告,你的姓名,年齡,民族,職業,文化程度,住址?”
原告:“我是原告,姓名江燕,27歲,漢族,自由職業,文化程度大學,住址與身份證上的地址一致,這是我的身份證,請您驗證。”
值庭法警將原告的身份證遞交給東方思義,東方思義將身份證上的信息與起訴狀記載的信息進行核對無誤後,示意法警將身份證歸還給原告。
東方思義看向被告席:“被告,你的姓名,年齡,民族,職業,文化程度,住址?”
被告:“姓名楊榮,28歲,漢族,大學文化,自由職業,住沿河街320號。這是我的身份證,請核對。”被告將身份證交給東方思義核對後,抬頭看了看原告,原告卻自始至終沒有看過被告一眼,仿佛自己的對面空無一物那般。
東方思義詢問道:“原告江燕,你起訴要求與被告楊榮離婚有何事實與理由?有何具體訴訟請求?”
原告似乎早已深思熟慮:“被告無視我的隱私和尊嚴,無情地損壞了我個人所有的珍貴物品,致使夫妻感情已完全破裂,已無法在一起共同生活,我與他已分居半年。我與他婚後的財產采取的是AA製管理,收入都已自行分配完畢,沒有財產方面的糾紛,隻請求法院依法判決離婚。”
東方思義繼續詢問道:“被告楊榮,你對原告剛才所述有無意見?你是否同意離婚?”
被告冷漠地看了看對面的原告:“我對原告所述沒有任何意見,同意離婚。”
東方思義想起半個月前,立案庭書記員小王將這件離婚案送來的時候,他仔細地看完起訴狀以後,起初以為是可以進行調解的,因為原告在訴狀上並沒有像有些當事人一樣羅列一串與被告夫妻感情確已破裂的事實與理由。她隻提了一件事,被告打碎了她所有的一只花瓶。
開庭前,原告江燕接到電話通知來拿開庭傳票的時候,東方思義想了解原告起訴離婚的真正的想法:“我注意到了你訴狀中提起離婚的理由,僅僅是因為一只花瓶嗎?你們有沒有和好的可能,你願意接受法庭調解嗎?”
原告江燕楞了一下,隨後眼圈便紅了:“他打碎的不只是一只花瓶,您不知道這只花瓶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麽?他打碎的是我的一顆心。那只花瓶的每一塊碎片都像一把刀,它們讓我的心傷痕累累,沒有什麽比這更讓我傷痛了?”
東方思義望著江燕:“你能說的具體一些嗎?”
江燕拿出一張自己拍的花瓶的照片,從照片上看,通體雪白的花瓶上,高山流水的背景之下,有一方小小的花亭,在花亭的四周是一片枝繁葉茂的野花。花叢之後的一角,隱隱可以看到湖岸邊系著一隻小船。花亭裡,一個古裝的仕女手持一卷全神貫注,再仔細辨別似乎能看到書卷上還有《西廂記》的字樣,
瓷瓶光亮如鏡,通體雪白,美輪美奐的色澤,清晰質感的畫面,讓人看了的確讚歎不已,如果是實物肯定更是讓人愛不釋手的。東方思義不由的稱讚道:“的確是一隻很漂亮的瓶子,你一定是花了大價錢買的吧?”江燕明顯有些不屑,繼而看著東方思義淡淡地回道:“僅僅是漂亮兩個字就能評價的嗎?您是不知道的,它是我的無價之寶,再有多少錢也是買不來的。”
江燕見東方思義大惑不解的神情,便拿過照片又指給東方思義看道:“您沒有發現這個仕女有什麽特別之處嗎?”東方思義又仔仔細細地看了看花瓶照片上的仕女,覺得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回頭盯著江燕看了又看,這才醒悟過來:“這個仕女畫的是你?花瓶是你定製的?”
江燕神情淒然地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卻不再說話,眼神裡閃過一絲莫名的悲傷,無論東方思義再問她什麽,她只是沉默不語。
東方思義問道:“這個照片要作為證據用嗎?如果要作為證據,你就將它複印兩份,一份存檔,一份交換給被告質證。”
江燕搖搖頭:“我不需要提供任何證據,他很清楚自己做了什麽,再說他也不否認自己所做的一切。我更不會將花瓶的照片提供給他,他不配。這是屬於我自己的東西,花瓶已成為一堆碎片了,只有這張照片陪伴著我了。”
東方思義看著這一對已形同路人的年輕夫妻,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無法挽回了,他們都不願意進行調解,都要求判決離婚,似乎只有在這一點上取得了一致的意見。由法院的判決結束自己的這一段感情,成了他們最後的共同願望。
這個案件的審理過程,就是依照法律規定的程序走一遍。因為案情並不複雜,被告打碎了原告朋友贈送的60CM高的一只花瓶,原告認為夫妻感情已經破裂,要求與被告離婚,而被告承認打碎了屬於原告所有的那只花瓶,並且同意離婚。
庭審不到半個小時就結束了,原告江燕和被告楊榮先後走出了法庭。他們的身影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再次成為了沒有牽掛沒有瓜葛的路人。
除了原告江某和被告楊某,還有一個人被允許進入法庭旁聽了庭審。那個一直靜靜地坐在空蕩蕩的法庭裡旁聽的女子走了過來,她望著東方思義說:“你好,我姓汪,東方庭長可以叫我小汪。他們剛才在法庭上並沒有提起這只花瓶的意義,可能都不願意再提起,但這只花瓶的確是非常不一般的,您知道這只花瓶對於江某有多麽重要嗎?”
東方思義好奇地望著她:“我也很想知道,但他們誰也不願意說。那我就只能尊重她的隱私了,但作為審理這個案件的法官,我的確想知道,這裡面究竟還有怎樣的故事。看來你肯定是知情的,這只花瓶是不是江某定製的特殊的產品?”
小汪歎息了一聲:“如果是那樣的話,倒是什麽事也都不會有的,大不了她再去定製一個。而這只花瓶卻是世上僅有的,不可再得的。”東方思義有些驚訝地望著她,小汪這才說出了一個江某不曾說出口的故事。
江某和小汪是藝術學院的同學,不僅僅是同學,還是好朋友好閨蜜。只是天意弄人,在大學期間,兩個好閨蜜同時愛上了同系的一個男生小諶,開始大家相處還算融洽,快要畢業的時候,也到了決定這場愛情長跑誰勝誰負的時候了。那個男生小諶向江某表白了,小汪很理智地退出了這場愛情的決賽。
畢業後,小諶回到了老家。因為他家裡開了一個瓷器廠,父親早就指望著他能夠回去繼承祖業。而江燕因為父母的反對,無奈之下和小諶分手了,並在家裡人的安排下,很快便和楊榮結婚了。小諶起初卻並不知情,依舊追求著他的愛情,總是用各種方式繼續向江燕表白。
小汪家在城裡也開了一家瓷器店,小諶利用給她家送貨的機會,將自己親手燒製的一隻大花瓶送了過來,在得知江燕已經結婚之後, 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將這隻為江燕特製的花瓶送給她,他只是想著留作一個紀念。為了不再打擾江燕,他只能委托小汪代為轉交。小汪便與江燕約定好了後,通過物流公司將這只花瓶送到了江燕與楊榮婚後合夥開的影樓。
江燕雖然與楊榮已經結婚了,但她在心裡卻一直沒有忘記小諶,見到小諶親自為她特製的這只花瓶,當著小汪的面流下了傷感的眼淚。後來,江燕將這只花瓶擺放在自己的工作室裡,睹物思人,常常讓她陷入恍惚之中。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讓江燕和小汪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是,在送貨回程的路上,小諶家運貨的那隻大船出事了,因為濃重的大霧天氣,在江面上與一艘運沙船發生了碰撞,小諶家的那隻大船當場沉沒,小諶至今仍下落不明。
江燕得知這個消息後痛不欲生,抱著那只花瓶淚流滿面。自此之後,再也無心經營影樓,楊榮在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後,不僅沒有同情和安慰江燕,反而操起江燕工作室裡的一柄拖把,當著江燕的面打碎了那只花瓶。看著滿地的碎片,江燕當場情緒就崩潰了,夫妻倆人終於反目成仇。
小汪傷感地說:“這個男生非常優秀,無論是才華,還是人品,都可以說是無可挑剔的,雖然他對我沒有感覺,但也和我一直保持著同學的那份友情。楊榮的行為無疑是往江燕的心上狠狠地捅了一刀,你說這樣的婚姻還能繼續嗎?”
(下期預告:? ?第22章信任與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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