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廂房,沈樂悄然打開大鍋,將房間層層包裹。
喵喵見沈樂表情鄭重,帶來一個壯漢,也從床底摸出,兀自跳到窗台,朝下警惕的觀望。
沈樂無語,我都打開了大鍋你沒看到?
這戲,多少有點多了……
“武成王莫著急,將事情細細說來罷。”
他將黃飛虎迎到桌邊坐下,主動為其倒上一杯熱茶。
“聞太師和我說,你就是那晚軒轅墳出手的高人,說你既然指點了比乾,那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黃飛虎此言一出,沈樂微微皺眉。
好你個聞老頭,為老不尊!就這樣給我賣了不說!
還說我指點比乾,我指點他什麽了?
虧我還說你是個會來事的人!都給我來的什麽事?
壓住對聞仲的不滿,沈樂繼續聽。
“紂王今日在鹿台上朝會,言說妲己舊疾複發,口吐鮮血,需要一味藥引,名曰七竅玲瓏心。”
說到這裡,黃飛虎臉上的表情越加憂慮。
“何為七竅玲瓏心?”沈樂故作不知:“我修行近百載,怎麽沒有聽聞過此物。”
“唉!”黃飛虎長歎一聲:“世人常說,亞相比乾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善認人,識大體,敢諫言,是大商良相。”
“這不過是傳言罷了,莫說區區凡體,就是那金仙,也不見得有這樣的心臟。”
沈樂擺擺手,裝作不以為意。
黃飛虎見狀心下大急,連忙說道:
“此傳言流傳於民間,只怕傳入宮中,被紂王聽了去,信以為真!你那日也說……”
說到這裡,黃飛虎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說道:
“帝辛就不是一位明君,他不會在意比乾是否是皇叔!還請仙師救救老殿下!”
聽到如此大逆之言,從黃飛虎口中說出,沈樂一喜。
種子發芽了!
他輕撫下頜:“我照看一二也不是不行,就是需要……”
“需要什麽,若需要錢財,仙師隻管開口。”
黃飛虎心下大急,連忙追問。
“需要你的決心,你是否真的敢豁出去,救比乾。”
“此言何解?”
黃飛虎更急了,不知道這沈仙師為何如此說,他這次來訪,不就是為了救比乾麽?
“我需要扮做那鹿台守將,時刻掌控局勢,才能順勢救下比乾,確保萬無一失”
沈樂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後重重放下,砸出咚的一聲,嚇得喵喵汗毛倒豎。
“你可敢將我偽裝帶入宮內?若我救下比乾,帝辛的怒火,你可敢承受?”
一連兩問,他紫色眸子盯著黃飛虎的雙眼,靜待回答。
此言一出,黃飛虎啞然。
沈仙師的話說的對,如果要救老殿下,那鹿台之上最為穩妥。
這鹿台可不是誰都能進去,只有王室和守將可以常駐於此。
能做到這一切的,只有他鎮國武成王。
而要做這一切,就得承擔相應的後果。
一是擅自帶人進入鹿台之事,二是救走比乾,追究下來,他逃不了乾系。
“值麽?”
黃飛虎問心。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近年來,在鹿台之下值守。
每日清晨,那永遠挺得筆直,孤身走上百尺鹿台的背影。
那是老殿下每日勤勤懇懇,數年如一日的勸誡,隻為大商社稷。
“值!我若不做,眼看著亞相遭人謀害,
算什麽鎮國武成王!” 一咬牙,黃飛虎憤然答應。
“行,那明日夜間,你將我帶入宮中。”
沈樂神色一松,其實他也是在賭,賭黃飛虎敢接下此事。
敲定了一些細節,黃飛虎告辭離開。
不到一日,黃飛虎就以加強鹿台防守,需要換防為由,將打扮成守將的沈樂帶了進去。
安排的位置,正好是距離臣子見天子時最近的位置。
“這黃飛虎辦事果然精細,作為武將,粗中有細。”
沈樂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對黃飛虎更加讚賞。
……
比乾閑居無事,正為國家顛倒,朝政失宜而在心中籌畫。
忽然,堂候官敲著雲板來到了他的居所,傳紂王禦劄,宣比乾立刻見駕。
“大使你先請回,我一會便到。”
比乾接劄,對堂候官言道。
他以為是數日連諫有了效果,連忙起身,去穿官服。
還沒將閑服換下,另一位堂候官又來到家門口:
“禦劄又至!”
比乾又接過。
不一會,連到堂候官五位,拿了五次禦劄。
比乾這才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有什麽緊急的事情,需要連發五劄?
肯定不是猜測的,連諫有了效果。
那會是?是我將有危險!
比乾想到沈樂曾經提過的事,冷汗瞬間冒上頭頂,準備尋聞仲一同上朝。
聞仲有打王金鞭,紂王斷然不敢當朝對他不利。
正當他出門,又聽到報聲:“禦劄又至!”
這次持劄者,乃奉禦官陳青。
比乾見是熟人,連忙問:“何事要緊,用劄六次?”
陳青面帶苦澀,聲音顫抖道:
“丞相在上,妲己娘娘頑疾心疼爆發,眼看時日無多。胡喜媚娘娘說,要得玲瓏心一片,煎羹湯,吃下即愈。”
比乾頓時放下心來,玲瓏心關我何事?
妲己, 死了才好呢!
見比乾一副放心的樣子,陳青眼淚頓時流了下來,澀言道:
“世人常說,亞相比乾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善認人,識大體,敢諫言,是大商良相,這話,已被天子聽了去……”
說到這裡,陳青再也說不下去。
比乾聞言,驚得心膽俱落。
果然,如沈仙師所言,妲己定會害他!
直到此時,他才真正明白,為什麽沈仙師要說根源在帝辛。
若是天子知理,縱使妲己花言巧語,也定翻不起風浪,帝辛又怎麽會連下六劄!
可事已如此,也來不及去城外找聞仲了。
想到這裡,比乾回屋,找到夫人孟氏:
“夫人,你好生看顧孩兒微子德!我死之後,你母子好生守我家訓,不可造次。朝中,自我之後,再無人敢諫言了!唉!”
言罷,比乾淚如雨下,既是為自己而悲,更是為大商再無良臣而悲。
孟氏聽到夫君的話語,不解道:“殿下何故,出此不吉之言?”
比乾淚如雨下:
“昏君聽信妲己有疾,欲取吾心作羹湯,豈有生還之理!”
孟氏眼前一黑,肝腸欲裂,帶著哭腔道:
“你既是皇叔,又官居相位,從無欺誑,上不犯法於天子,下不貪酷於軍民,忠誠節孝,舉商皆知,何罪之有,以至於犯取心慘刑!”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不畏死,乃以死為諫!”
比乾回想起自己的生平,忽然豪氣漸勝,他擦乾眼淚,穿朝服上馬,往午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