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來了?”
賈敬不滿的看著賈赦,自從當年義忠親王事發之後,他就在這玄真觀隱居,等閑不入京城一步,這玄真觀內外早就成了篩子,太上皇,嘉佑帝,忠順,各方勢力魚龍混雜,但凡他有一點輕舉妄動,他當夜就得暴斃。
“金陵偏房後生賈珝得了陛下青睞,封京營節度使,兼五城兵馬司都指揮,兄弟拿不準主意,想請兄長指點一二。”
“賈珝……,陛下是想讓他當一把刀,讓開國一脈四分五裂,就算是他能力不濟,也能用他打開的局面,為下一步棋做準備,陛下終究是忍耐不住了。”
“王子騰那個蠢貨自認為走了一步妙棋,卻不知丟了開國一脈的根基,這樣也好,京城大營經義忠親王一事後一蹶不振,這正是賈珝的機會,也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京城大營第一任節度使是二代寧國公賈代化,第二任遠遠輪不到王子騰,最有希望的是史家大爺,史家大爺也是個有本事的,自己在九邊謀了個侯位出來,結果呢,夫婦雙雙暴斃!
賈敬和賈赦因為義忠親王的事,只能自廢武功,這才讓王子騰接了京師大營,王子騰用京師大營跟嘉佑帝換了個九省統製,目光短淺,蛇鼠兩端必遭清算。
薛家經歷義忠親王一事之後一蹶不震,只剩下幾個女人和沒長大的孩子,賈家明哲保身,不理朝務,史家因為史家大爺暴斃,行事愈發低調,王子騰卻生了些心思。
賈敬也樂得王子騰吸引火力,明裡暗裡將賈家的人脈資源全用在了王子騰身上,榮國府大房和二房都娶了王家的女子,上上下下都由姓王的說了算,現在外人說起四大家族隻道是“王賈史薛”。
現在不同了,時局變化,變得越發渾濁不清,稍有不慎便是一個身死族誅的下場,四大家族同氣連枝,賈敬本想保全四大家族,但不割點肉出去,嘉佑帝會接受賈家安全退場?
他那叔母卻愈發混沌,送元春入宮,試圖將四大家族融為一體,撮合賈寶玉和林黛玉,這一步步昏招,賈家就快被賈母和二房送到閻王殿了。
“回去找機會把手上那些人脈全交給賈珝,之後一切照舊,他要動開國一脈就讓他去動,有人求到你這裡哄過去便是。”
“秦可卿的病如何了?”
賈家發生的那點破事,哪怕賈敬身處玄真觀也知道的一清二楚,秦可卿就是一張頂好頂好的護身符,義忠親王沒了,幾個兒子先後暴斃,嘉佑帝就算再不要臉皮也不可能對這孤女下手。
但隨著賈敬的遠離朝堂,很多人和事都不再願意聽從賈敬的安排,比如賈珍,比如賈母,比如王子騰。
“病入膏肓,眼看就要不行了,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
賈敬點點頭,數著流珠的手愈發加快,秦可卿病重真的是因為病嗎?
太子殿下,為了家族,敬對不起你了。
……
嘉佑帝拿著奏折的手青筋暴起,就算面色平靜,也能讓人感受到其隱藏的滔天怒意。
他現在無比生氣,就算當年義忠親王氣焰滔天,他被算計之時都沒有如此的氣憤,賈珝要進宮,被甄太妃派人擋了回去!
這不是在針對賈珝,這是在打他的臉,他剛封的京營節度使,五城兵馬司都指揮,連進宮見一見他都做不到?
賈珝這邊也是頗為不解,甄太妃究竟要做什麽,太上皇身子漸弱,眼看沒幾年好活,而嘉佑帝如今正是年輕,
不好好巴結嘉佑帝,為日後做準備,還要與之結怨,甄太妃是傻的不成? 她難道還認為忠順還有機會?太上皇得昏聵到什麽程度才會放著老謀深算的嘉佑帝不顧,讓行事荒唐的忠順繼位,哪怕現在是敵非友,賈珝也不得不承認,太上皇是一個稱職的皇帝,除了義忠親王一事,基本上沒有任何汙點。
太上皇與嘉佑帝的鬥爭那終究是父子之間,最後不管誰贏了,甄太妃都討不得好,難怪原著中甄太妃會落個身死族滅的下場。
“還請夏公公給陛下帶句話,京城大營已入賈珝甕中。”
說罷向夏衍拱手一拜,轉身向皇城外走去,開國一脈居然要撕破臉皮,那就別怪我賈珝無情,真當我是泥捏的不成?
……
“老張擺酒,今日我與兄弟們不醉不歸!”
前世某個不能說名字的偉人有一句名言,“拉攏一切可以拉攏的階層,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放眼望去,賈珝在這京城不能說是遍地親朋,只能說是舉世皆敵。
攏共就這麽幾個親兵故舊,這可是賈珝的至愛親朋,身家性命啊,現在賈珝情況還有點特殊,還等著這些人給他擋刀擋箭呢。
“少將軍,水靜王投了拜貼,想要見少將軍一面。”
“水溶?他此時來作甚?”
賈珝抬頭看著已經沉下大半的落日,稍有不解,轉頭不屑一笑吩咐道:
“將他帶到此處,陪我等吃酒!”
此言一出,引得身旁跟賈珝一同回來,滿身酒氣的軍漢哈哈大笑。
“小王見過世兄。”
“賈珝見過王爺。”
水溶頭上戴著潔白簪纓銀翅王帽,穿著江牙海水五爪坐龍白蟒袍,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確實比賈寶玉更和賈珝眼緣,尤其是賈寶玉那一身脂粉味,實在讓賈珝接受不能。
水溶隨意的瞥了一眼那一群軍漢一眼,雖然有做掩飾,但賈珝看的出他眼中的不屑,也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不屑。
水溶身後跟著一小廝,手上捧著四五尺長的檀香木盒,哪怕隔著幾步距離賈珝聞到也是精神抖擻。
“聽聞世兄得了陛下器重,走馬上任京城節度使,小王特來恭喜,略備薄禮,還望世兄莫嫌。”
“如此倒是多謝王爺。”
“世兄收下便好,如今天色已晚,小王改日拜訪。”
“張管家,代我送送王爺。”
水溶賈珝不過幾句閑談幾句,盡顯賈珝對水溶的輕蔑和不屑,便是以水溶之教養,也面露不悅,起身告辭。
賈珝看著水溶遠去的身影,眉頭緊皺,就是為了送個禮?鬼才信!
賈珝打開木盒,一柄長劍無鞘靜靜的躺在裡面,上面有一行小字,“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這是辛稼軒的詞!”
賈珝抓起長劍,輕輕摩挲,賈珝前世是個偽文青,最喜歡的三個詩人一篇詞便是李白,蘇軾,辛棄疾,還有賀鑄那一篇《六州歌頭·少年俠氣》,在這一世也多有收集。
“能打聽到我的愛好,水溶倒有心了,盒子拿去燒了,折了這把劍,沉到護城河裡。”
賈珝將東西遞給許府家仆仔細吩咐道。
賈珝在喜歡也不敢留著這些東西,沒準什麽時候這些東西就要了賈珝小命,當下之急是接管京師大營, 手裡有兵賈珝和嘉佑帝說話才有底氣,不然終究是空中樓閣,一觸即潰。
“仲達,可是在憂心京師大營?”
一群醉倒的軍漢中站起兩個個人,一個袒胸露乳,衣冠不整,雖然酒氣熏熏,但眼神無比清澈,一個面如冠玉,身高八尺,眼神凌厲,哪有半分喝醉的樣子。
“顧兄,天德,我就知道瞞不過你們。”
“我認識的賈仲達鋒芒畢露,勢不可擋,可不是憂心忡忡的叵測之輩。”
“勢不可擋?我若真勢不可擋又豈會落得如此下場?”
賈珝抬起左臂,許靖讓他回京不只是身份的原因,更大的原因是因為,他左臂接連遭受重創,用力艱難,在九邊待下去只會白白送了性命,這不是武俠小說,沒了右臂,還能單臂練成玄鐵劍法。
“那又如何,你左臂無力,清明便是你的左臂,你拉不動弓,我趙天德便是你手中弓矢,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過京城三大營罷了,瓦剌韃靼大軍二十萬犯邊,還不是讓我們打了回去!”
聽著趙天德的豪言壯語,賈珝也隨之大笑。
“話雖如此,我聽被貶在遼東的戰將說,水靜王為人謙和,禮賢下士,是一位賢王,此番異態不得不防。”
賈珝聞言愕然,禮賢下士?又一個找死的,這比甄貴妃的所作所為少說嚴重了十倍,甄太妃在怎麽跳,她終究是個女人,水溶這種手上無一兵一卒,還頗有賢名,這不是刀尖上跳舞嗎?
這京城居然能出水溶和甄貴妃兩個臥龍鳳雛,屬實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