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珝還不知道一夜過去,局勢又產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但大抵是對賈珝有利的。
“賈珝拜見老祖宗。”
“起來吧。”
“珝哥倒是好相貌,就是黑了些,想是在九邊所曬,在京中養幾日就白回來了。
“這是你璉二嫂子,是我們這有名的潑皮破落戶。”
賈母指著王熙鳳調笑道。
“前兒林妹妹來的時候老祖宗便是如此說我,如今在珝哥兒面前還是如此,我可不依。”
原來是王熙鳳,果然是身量苗條,體格風騷,堪稱人間尤物,只可惜賈珝並無曹丞相之志。
“珝哥兒在京城住的還習慣?”
“還好,遼東到底不比京城養人,雖隻待了兩日,都感覺胖了不少。”
賈珝隨意應付幾句便有意閃人,他又不需討好賈母,賈母又能將他如何,告他不孝?我可不是你家孫兒。
“你剛剛回來身邊可有知心的人兒照顧起居?”
“舅父家中有張管家,是府上的老人,珝在京城的吃喝住行皆有張管家操辦。”
“到底是外人,我身邊有個大丫頭叫琥珀,予了你吧,也是個知冷知熱的,家裡養大的丫頭用著也順手些。”
鳳姐聞言暗自心驚,便是當日林黛玉進府,也不過得了老祖宗身邊一個二等丫頭,現在卻要將大丫頭給了賈珝,真真受寵。
賈珝則是苦不堪言,他又不是色中餓鬼,要這麽多丫鬟做什麽,況且張管家是他父母還在時的老人了,只是逐漸年老被許靖送到府上看家順便養老而已,是看著賈珝長大的,他大兒子便是賈珝的親兵,彼此知根知底用著也放心些。
他要琥珀作甚?留著她監視自己?
“既然是老祖宗的大丫鬟,老祖宗留著便是,珝不好奪老祖宗所好……”
“珝哥兒收下便是,本應在府上收拾間院子出來,但老祖宗說你做了大官往日應酬,院子小了不好看,這才作罷,把琥珀給了你,也是老祖宗一份心意。”
賈珝聞言能說什麽,隻好說些長者賜不敢辭之類的話,找機會退了出去。
他是看出來了,這賈府以後是能不來就不來,來一次坑一次,高爾基說過,惹不起我躲得起,告辭。
賈珝從榮國府正門邁了出去,他如今是陛下親封的京營節度使,就算寧榮二公在時進府也是走正門,萬萬沒有從東西角門走的道理,正要上車聽到一句:
“請珝叔安。”
來人一張容長臉兒,長挑身材,模樣甚是斯文清秀,只是在這深秋季節還穿著一件青色長衫,顯得頗為寒酸
“你是五房賈芸?”
“不成想珝叔還記得小侄。”
賈珝這一房與京中八房早已出了五服,只是同一個太祖而已,但賈芸不同,他太奶奶是金陵封家的二小姐,大小姐是賈珝他奶奶,賈芸的太爺和賈珝的爺爺是連襟。
所以賈芸既是賈珝的遠房侄子,又是他的外甥,雖然一樣遙遠,但和其他幾房比確實親近了不少。
“上車一敘。”
賈珝對賈芸還是頗有好感的,肯上進,有腦子,會來事,在遍地牛鬼蛇神的賈府也算得上一股清流就是原著後四十回謀害巧姐讓人不解,想來不是曹雪芹本意。
“你母親可還康健?”
“托珝叔的福還算好。”
“有事直言便是,無需做這等小女兒姿態。”
賈珝看著支支吾吾的賈芸說道,
賈芸找他作甚,他多少能猜到一點,無非就是前程二字。 “芸想請珝叔賞個前程。”
賈芸知道賈珝是軍旅出身,為人恐怕豪爽不拘小節,若是猶豫下去反倒不美。
“可讀過書?”
賈珝暗道果然,不過多少是個親戚,能幫襯一把就幫襯一把。
“先父在時教過幾本四書五經,侄兒常有溫習。”
“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是給我當個親軍長隨,要命的活計;第二,去五城兵馬司做個小吏,日後我自然會推舉你。”
“小侄願意給珝叔做親兵。”
賈芸趕忙說道,只有在當權者身邊才能往上爬的道理,他自然知道,當個小吏固然安全,但他一輩子也出不了頭。
“明兒到我府找張管家,他就給你辦了。”
賈珝看著臨近寒冬還穿著一件長衫的賈芸皺了皺眉頭,從袖子中掏出荷包,拿出一錠十兩的銀子。
“拿著去補貼家用吧,去做身冬衣,給你娘買些吃食。”
正所謂崽賣爺田不心疼,更何況賈珝花的是舅舅家的,自然更大手大腳。
賈芸不再猶疑,接過銀子向賈珝長施一禮,轉身下車,他娘辛辛苦苦做針線活一整年也掙不到十兩紋銀,他需要這筆錢。
……
“少爺,今天幾家府上小廝來送了拜帖,有王家,謝家,夏家,您看……”
“通通拿去燒了,一個不見。”
“一會兒賈府送來一個大丫鬟,收拾個小院把她供起來,別管她,每月例錢照給便是,若是不老實您老受累幫我處理了。”
“等等,哪個夏家?”
“東城忠義街那家。”
“備車。”
屁股還沒坐熱的賈珝放下還沒喝一口的茶水,起身喊道。
忠義街由於老義忠之事,所住之人甚少,姓夏的只有一家,大太監夏秉忠,也就是夏衍的乾爹。
“臣賈珝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賈愛卿昨日喝的可還開心?日頭過中了才出賈府,可是讓朕好等啊。”
“臣罪該萬死。”
“起來吧。”
“林如海是你姑父?他有女兒住在賈府?”
“遠房親戚, 遠房親戚,珝與賈府早已出了五服。”
“既然如此,你帶著他的女兒就去看看他吧。”
“啊,這……”
賈珝聞言駭然,不解的看向嘉佑帝。
“林如海病危,他手上有江南八大鹽商販賣私鹽的證據,我信不過外人。”
“若是可以,賈卿當助林如海一舉功成。”
賈珝聞言差點一口鮮血吐出,這是讓他去抄家啊,八大鹽商在朝中根基頗深,七位閣臣就有四個和鹽商相互勾結,這個家他抄了能被活活噴死,但不抄嘉佑先把他弄死。
“陛下,臣才回京兩日啊!”
聞言便是嘉佑帝眼神也頗有躲閃,賈珝本就是遼東負傷回京養傷的,才回京兩日,就要他去抄家是不太合適。
“我知卿之難也,李閣老多病,卿當勉勵之,若是功成,因功封侯不在話下,京城大營也能重組,二十歲的實權侯爵,也是我朝首例,豈不美哉?”
“臣接旨。”賈珝無奈道。
“好,我已備好大船太醫,明日卿便可出發,我在京城自會為卿備下一份大禮相送,祝卿馬到成功。”
“竟如此倉促,可有助力?”
看著嘉佑帝的神色賈珝就知道了,啥也沒有,哪怕象征性給我幾百人呢。
“皖南侯手下有強軍五萬,或可一用。”
這個或就很巧妙。
賈珝又一次感受到了無力感,古語有雲: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真真良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