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雨,說來就來了。
它不僅潮濕、而且帶來一縷寒意。
這種涼爽不僅僅是溫度降低帶來的舒適感,它在清涼中還蘊藏著一絲寒氣,像是夾在雨滴中的鋼針,刺入你的關節,以後在每個陰冷的天氣,它都會蠢蠢欲動。
這時候要是被雨淋濕,非常容易風寒。
但執勤的士兵們顯然沒有更好的選擇,尤其是對於裝備簡陋的維京人來說。
沁了油然後曬乾的雨布、或帽子,並沒有能裝備到每個人的數量,大多數維京士兵都是在建築的角落躲雨,但隨著風向變化,他們的原地走位顯然是無用功。
這時候,身體素質就成了不生病的頭號依靠。
當然、他們也可以禱告戰神。
不過拿身體硬抗這種方式不適用於高級將領,尤其是法諾斯,他就穿著一整身的沁過油的雨衣,甚至還有一個大大的兜帽,蓋住他的頭髮和胡子。
“在營門那些地方搭上板子!別特麽到處跑!站回原位!”
他正指揮部下做一些應急措施,好讓這場雨不會影響到執勤。
“城樓上也是一樣!快去!麻利點!”
他身後跟著一屁股的人,在一邊走一邊大聲嚷嚷,除了他們以外,幾乎所有人都在跑著行進。
“瑪德!滾出來!”
法諾斯搶過手下的一根鞭子,抽到一個士兵的後背上,那個兵正縮在馬車下面躲雨。
“啪!”鞭子精準的落在那人背上,發出響亮的回聲。
“啊!”那人連滾帶爬的從下面鑽出來,苦著臉立正。
“去往城牆上搬木架!快!跑著去!”
法諾斯瞪著他大吼。
“是、是、遵命…”
那士兵如蒙大赦,趕緊給一旁搬架子的士兵搭把手,他們抬著的是一種能躲雨,並可以承受一定攻擊的木架型防具,一架架正往城樓上搬。
本來他們是可以躲在城樓裡面的,但是法諾斯不讓,他堅持讓士兵在原地執勤。
“一群廢物…”
即使這樣,法諾斯還是不太滿意,他的靴子沾上了一些泥巴,這說明雨已經下了有一會兒,可士兵們還是亂哄哄的沒有穩定下來。
如果此刻敵軍來犯,那他就有可能失守!而失守的下場就是掉腦袋!
“太慢了!跑起來!你在散步嗎?”
他掄起鞭子將一個動作慢悠悠的士兵抽翻在地,那家夥扛著一大塊木板,在後面悠哉遊哉的溜達。
“等你送上去!雨都停啦!”
法諾斯沒放過倒在地上的士兵,他又抽了對方一鞭子。
“快點!跑著前進!”
他上前一把揪起地上的士兵,完全不顧對方濕透的身體,大聲命令道。
那士兵沒敢吱聲,扛起木板跑了出去,整個後半身全是泥巴。
“瑪德、一群廢物…”
法諾斯把鞭子遞了回去,那人正是他的副官。
“本來預定的進攻,又要放緩了。”
副官張口發言,意圖安撫主將的暴躁脾氣。
他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統帥部已經修整完畢,海德拉催促各軍前進至迪斯多夫,擇日再次發起進攻,可現在因為這場雨,友軍的速度勢必被減緩。
“你去罵老天啊——說這些有什麽用?”
法諾斯看士兵們弄得差不多了,轉頭往回走。
“機會都是相互的、咱們淋雨他們也一樣。”
進了屋子,
隨從為法諾斯脫下雨衣,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說道。 “下雨、可是很好的天氣。”
他喝了口水,對著剛脫下衣服的眾人微微一笑,比哭還難看。
“我最喜歡下雨天去抓魚,平常抓不到的大魚、長魚,這個時候左一隻又一隻…”
“將軍,魚應該用‘條’不需要加‘piece’。”一個聲音糾正道,眾人聽出這正是昨天挨了三個嘴巴的那人。
(一條魚=A fish.將軍用的是A piece of fish.意為一隻、或一塊魚肉,不代表整條魚,屬語法錯誤。)
看來那三個嘴巴並沒讓他長長記性。
“放屁!”果然,將軍怒了,拍得桌子一聲震響。
“老子就喜歡用‘隻’!老子管獵物都叫‘隻’!帶一個‘piece’顯得老子有文化!你有什麽問題嗎?”
“沒、沒有…”那人唯唯諾諾的應付,屋子裡的其他人想笑又不敢,快憋出內傷了。
“真特麽該把你的腦袋拆開!看看裡面是不是都是屎!那是重點嗎?”將軍那模樣隨時有可能衝過來抽他。
“這場大雨、會讓很多魚兒浮出水面!這才是我要說的!”又是砰的一聲響,那個桌子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壓力。
“魚兒?”副官不太明白。
“不錯、魚兒。”將軍終於不喊了,桌子松了口氣,看來今天命不該絕。
“比如、那隻從嘉倫人國都來的大魚,我有預感、這場雨會讓他們浮出來的。”法諾斯咧著嘴笑,更嚇人了。
不過這次沒人敢去更正他的語法。
一會兒喊、一會兒笑的法諾斯看起來很嚇人,有一種神經質的亢奮。
“把斥候散出去!散出去三倍的數量!我要聽到各地的聲音!所有敵軍陣營的聲音!讓我知道!那隻援軍!去!哪!啦!”
法諾斯青筋暴露,咬牙切齒的盯著手中的杯子,那是東方陶瓷做的,很名貴,只有他這種高級軍官才有資格用。
副官聽到他的命令, 趕忙披上衣服又出去了,他急著去安排人馬。
其實這兩天派出去的斥候就沒幾個回來的,誰都明白這是敵人在封鎖消息,對方怕是有所行動。
可是在這種情況下根本沒法做進一步的了解。
‘這場大雨,或許會讓幾個斥候,活著帶回消息?’副官一邊走一邊思考著。
不過他其實是解脫了,剩下的人看著將軍,坐也不敢坐、站著也不敢走,在門口聚成一堆,瑟瑟發抖。
他們的將軍有時候就會表現出這種精神不太正常的面貌,尤其是像現在這樣搞不清戰局的時候。
放現在的話來說,這種人就是有點壓力就炸了,但是他不是真的承受不了壓力,只是舒緩壓力的行為有些…不太正常。
就像他此刻正捏著手中的杯子,好像那是敵人一樣,法諾斯竟然咬牙切齒的瞪著它。
杯子不會想到,今天桌子可以躲過一劫,自己卻萬劫不複。
“哐!”
一眨眼的功夫,杯子竟然讓他捏爆了。
而他卻仿佛沒看見手中的血,還是盯著中間的空處,喃喃道:
“我倒希望你們會來我這兒~我會好好歡迎你們的~全都來吧!嘉倫的綿羊啊!”
眾人看著他們的將軍抬起手舔了舔自己的血,更不知道是站在這還是趕緊走了。
不過其中大部分人,明白了將軍這些天嚴加防守的原因。
他們、是整個維京人部隊的最前沿,秘而不宣的軍隊,很有可能是奔著他們來的。
大戰、怕是很快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