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後831年9月2日,一個涼爽的夜晚。
對於很多即將離開的人來說,能再享受一會兒繁星點點、秋風拂面的時光,源於神的恩賜。
死亡是多樣的,它不會讓人期待,但誰都避免不了。
既然有誕生的那天,就一定有死亡的那刻。
這是宇宙運行的規律。
可如果讓人選擇,我們大多都會期望一個安穩的方式離去,最好像入睡一樣,可以事先安排好手邊的事務,然後舒舒服服的泡個澡、穿上睡袍,坦然的迎接死亡。
是的、死亡對於人生而言,不過是一場安眠。
只是有些時候,它注定不會那麽輕松。
只是有些時候,它帶著遺憾、和牽掛。
…
悍不畏死的維京人一批又一批,他們大吼著踏過雲梯衝上城牆,與守城的將士們糾纏在一起。
這並不容易,因為現在城牆要比白天高了很多,所以他們都是向上爬著前進,直到最後一節才高高躍起,站上城牆。
德林法師的持續施法,讓沃爾夫斯從平地上凸起了一些,現在維京人前進的時候是上坡路。
這對於攻城極為不利!
傑克特雖然覺得元帥的命令很殘忍,但是在看到攻城的部隊前進越來越困難之後,他漸漸明白海帥是對的。
越拖越沒法打!
漸漸隆起的城池、兩支回援的敵軍、隨時可能插一手的十字軍、越來越低迷的士氣…
元帥也是別無選擇!
他沒對自己的士兵隱瞞,他讓除了一隊二隊的狂戰士之外自由報名。
這些智商不高的、像是一個個黑猩猩一樣的家夥,雖然明知去送死,但還是搶破了頭,那些沒有老婆孩子的戰士更是當仁不讓!
就算再笨,他們也明白,自己的犧牲,能讓更多的同伴們活著回去。
他們來打仗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有麵包吃?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假如得到好處的是自己,那總是有正當理由的。
就像掠奪。
就像侵略。
這是正義?
這是人性。
這些吃不飽飯的維京人,來到這片陌生的土地上,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全都可以歸咎於人性、和政治。
就像這場戰爭,無非是政治失敗的延申。
而這些悍不畏死的戰士,則是戰爭的犧牲品。
但不要為他們遺憾,更不要為他們流淚,因為受戰爭摧殘最嚴重的,其實是數以萬計的無辜百姓。
…
伴隨著攻城部隊,兩千個身著硫磺甲的狂戰士混雜其中,登上城牆。
他們在登上城牆之後即刻狂化,撐破的衣服散落一些硫磺,然後他們身上帶著剩下的那些衝向敵人,以有死無生的氣勢歌唱最後的樂章。
重裝步兵甚至擋不住這樣的敵人,他們出現的太突然,加上持續戰鬥近兩天的疲憊,無數狂戰士衝破城牆的防線,對守軍造成了沉重打擊。
受到衝擊的守軍自然而然地開始傾倒熟油,這是守城的利器。
但今晚、卻成了自己的墳墓!
見城牆有變的法諾斯,下令投石機和弓箭手千人隊準備攻擊。
親兵舉起號角,吹響了奪命的樂曲。
術士們念動咒語,所有被刻紋的石塊全部燃燒起來,工兵用鐵鏈將它們拉到投石機上,隨時準備投擲。
弓箭手整齊劃一的將箭壺立在身前,抽出一支擦過火把,
然後架在弓上拉開滿月,蓄勢待發。 紛亂的戰場好像突然安靜了下來。
那跳動的火苗仿佛成為世界的中心,它就在那裡展示著自己的妖嬈,那豔麗的美人、不會提醒你它有毀滅一切的能力。
這是一刹、也是永恆。
“放!”
法諾斯的聲音最終打破了這暫停的時空。
一道道流星飛上高空,仿佛最燦爛的焰火。
大大小小的黃色光芒,帶著長長尾巴,勾勒出動人的曲線,以一種勢不可擋的姿態劃過天邊,然後、墜落。
裡昂侯爵抬頭,看到了群星隕落。
燃燒的石塊和火箭墜落城中,掛在可燃的木製品上,擦過那些灑落地面的硫磺,撞翻千度的油鍋,引燃了狀如厲鬼般的戰士。
同時、也燃盡了沃爾夫斯的生機、和希望。
火焰衝天而起,幾乎每個狂戰士都變成了一個火人,一千多個還活著的火人在城中左衝右突,將這毀滅之焰帶到城中的各個角落。
持續燃燒的硫磺、難以撲滅的熱油、到處都在燃燒的木頭。
以及慘叫的人類。
沃爾夫斯揚起衝天大火,無論士兵還是平民,都被烈焰吞噬,用石頭封死的城門如同沉重的棺材板,堵死了逃生的希望。
從城牆到城內,從外城到內城,從軍營到民房,沒有一處不被烈焰吞噬。
滾滾黑煙衝上天際,那濃鬱的煙雲融入夜色,再也無處尋覓。
如同城中之人,就此告別人跡。
城外、進攻的部隊在火起的那刻就停止了進攻,撞擊鐵器的聲音在後方飄蕩,那是撤退的信號。
他們忙不迭的退下雲梯,離開通明的城池,飛快地向來路奔跑。
城外、可見焚城之景。
城內、宛如人間煉獄!
慘叫聲此起彼伏、震懾人心。
火光照亮天際、在毀滅中綻放出妖豔的花朵。
那是十幾萬生命留下的最後痕跡。
這是人間為他們留下的最後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