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是冷兵器時代常見的特產。
每當入夜後,城堡的大門全部關閉,商鋪也必須全部打烊,值班巡邏的部隊會肅清街道,凡是在街上遊蕩且沒有令條的行人,都會被拿到衛兵營部審問、罰款。
所以外來的平民不論是小販還是遊人,都會選擇在黃昏之前出城,否則就要付費在城中旅店住宿,免得被衛兵帶走。
嘉倫城也不例外。
燈火通明的城牆與內城之間隔著一大段幾無光亮的地帶,這些地方的居民早已進入夢鄉。
但達官顯貴們居住的內城、跟皇城,依舊被各種燈火照得通亮,有些地方甚至與白日無異。
內城,是嘉倫城裡的又一道城牆圍出來的地區,像是一個大圓裡面套著個小圓,然後皇城,又是小圓裡的小圓。
這樣的設計主要是為了安全,試想,敵人即使攻破了嘉倫城門,也還要面對內城同樣雄偉的城牆望而卻步。
假如內城門也被攻破,還有一道皇城城牆阻攔在勝利的橋頭前放肆嘲笑你。
至於刺客、在每段照得通明的城牆下根本無所遁形。
就像現在的皇城南門外,一輛駛來的載人馬車,離著好遠就被城門的衛兵們發現了。
這種載人的馬車就像是在車上裝了一個小房間,裡面有相對的兩排座位,通常是有身份之人的地位象征。
不過這輛馬車沒有像大多數貴族那樣鑲嵌塗抹的光彩靚麗,它看上去很樸素、也很大氣。
四匹馬被車夫逼停,旁邊下來一個人過去跟衛兵交涉,短短幾句話的功夫,他就又坐回到車夫身邊,等待著進城。
這個皇城城門是拉拽式的,拉到一定位置有卡口,厚重的大門被城牆上的兩個滾軸拉動,緩緩向上提起,因為那裡有六個壯漢正在跟控制城門的滾軸掙命。
有點像卷簾門,不過是人工的。
城門拉開一半就停下了,車夫駕車通過後,城門又緩緩地墜落,直到閉合的時候讓整個地面都顫動了一下。
馬車進入皇城之後徑直前行,直到一座建築前停下,剛才下車交涉的人到後面把門打開。
“大人,到了。”
馬車中下來一個看起來相當清瘦的中年人,因為他身高大概一米九,顯得較瘦,梳著背頭,左眼框上夾著一個鏡片,有一小撮胡子,穿著修身的大衣,下端到膝蓋,左手拄著一個手杖,大概跟他腿一樣長。
“在這兒等著。”
那中年人吩咐道,然後邁步走上面前的台階。
那人腳步沉穩地走到門口,看門的衛兵顯然認識他,直接給他開了門。
皇城的衛兵跟通常裝束不太一樣,他們也被稱為宮廷禁衛,覆蓋全身的甲胄幾乎都是金色的,頭盔像騎士一樣只露出一雙眼睛,腰間一把劍、沒有盾牌,立著一根兩三米高的長矛。
像門口這兩個禁軍,一個左手拿著長矛、另一個則是右手。
他們都保持朝向中間的那側立著武器,看起來威武又莊重。
來人點了點頭,邁步走進大殿,裡面是一個又一個大廳,順著寬敞的走廊前行,正前方就是議事大廳。
但是他在這之前拐入了右側的一個走廊。
空曠的走廊上偶爾會有兩個站崗的衛兵,但大多數時候只能聽見來者的腳步聲、手杖跟地面發出的碰撞聲、和火把的劈啪聲。
他左拐右拐,走了很長的路,長長的影子在走廊間變幻著,像隻張牙舞爪的野獸,
很難捕捉到軌跡。 這裡真的很大,他有時走進一扇門,後面竟然是露天的場所,除了腳下的橋其余地方都是池水,然後再走一段,又回到了城內的廊道裡。
但他視若無睹,表情不喜不悲,在他臉上讀不到情緒。
他的記憶力應該也很好,因為他已經走了很長一段時間,每當拐角處都是毫不猶豫地大步前行,好似知曉此行的終點在哪裡。
是的,他走過許多扇門,拐了很多次彎,最終停在了一扇門前。
說是門其實不太準確,因為那只是個門形的大洞,並沒有可供開關的門,他停在這裡也不是前面到地方了,而是衛兵把他攔了下來。
隨著“哢哢”連著兩聲甲胄震動的聲音,門裡門外一共四個金甲衛兵將手裡的長矛架在了門前,像是一個大大的叉。
但是四個衛兵兩兩架起長矛,在正面卻只能看到一個叉。
稍微側開身子,才發現只有正前方能看到前後兩個叉是重合的。
門後的那兩個衛兵,很明顯手握長矛的位置要靠上一些,所以疊在了前方同樣姿勢的長矛後面,正前方只能看到一對長矛。
“陛下口諭…”拄著手杖的中年人的說話聲很清亮。
“您稍等。”門後的兩個衛兵收回長矛歸為立正姿勢,其中一個往裡面小跑著,另一個面朝來人靜靜的站著。
過了一會兒,那個衛兵又跑了回來,站在原來的位置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墩地聲。
他在右腳踏回來的時候還是跑步的姿勢,等左腳站回來、立刻墩了一下地面,變成立正姿勢。
“請!”
那衛兵說完這一個詞,立刻以左腳為軸原地旋轉180度、向後轉了個方向,然後向旁邊橫跨一步站回最初執勤的位置。
其他三個衛兵在同一秒內也跟他一樣回到了原先的位置、和立正的姿勢。
於是這扇門內外四個衛兵就像雕塑一樣,變成了幾分鍾前的模樣。
如果你頭次來到這裡,甚至可能有點恍惚——剛才他們動沒動?
拄著手杖的來人正了正領子,然後又走過兩個房間,在一扇掛著門簾的大門前站住腳步。
“陛下。”那人出聲道。
“是安度因吧?進來。”裡面傳出一個低沉厚重的聲音,帶著胸腔發聲特有的渾厚感。
於是兩旁的侍女拉開簾子,來人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