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華銀行的斜坡樓頂上的鉛板昨晚就被掀起來幾塊,從樓下並看不到樓上的異樣。幾個軍統特務把四門迫擊炮立在了房頂上,他們測量好距離,調整好角度,炮彈已經擺放在旁邊。費宗明舉著一隻望遠鏡窺視著小青島港口裡的“日向號”輪船。
小青島碼頭上,日軍的軍樂團正賣力地演奏著樂曲。一群日本僑民舉著小旗,咿咿呀呀地揮舞著,船上也有人向港口的人群揮手致意。
費宗明惡狠狠地說:“馬上就送你們見閻王!”
車隊到了碼頭,長野的小汽車從後面追上來,一直開到最前面。他下了車,朝著來送行的人揮揮手,又轉身對著車隊手一擺,日本兵就把大鐵箱子搬了下來,抬上了船。
一會兒,日本兵都下了船。輪船的大煙囪冒出了黑煙,船上發出“嗚嗚”地汽笛聲,輪船緩緩移動,離開碼頭,準備啟航遠行。
費宗明感覺時機已到,堅定地下令:“開炮!”
隨著“突突突突”四聲響,四發迫擊炮彈飛出炮膛,向著“日向號”飛去,準確地落在了艦橋上、甲板上、船艙裡。突如其來的爆炸聲驚呆了碼頭上的眾人,長野榮二也大吃一驚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炮彈來自何方。
炮彈還在接二連三不斷地飛過來,“日向號”上已經是火光一片。艦橋炸塌了,前後甲板都開了幾個大洞,艦上的人員在大火中哭爹喊娘不知應該往哪跑,有的人直接跳進了海裡,有的人倒在了大火中,有的早就被炸成了碎塊。
火苗沿著管線迅速燒到了貯存燃油的船艙,烈焰升騰起來,火勢燒得更旺了。炙熱的油氣包裹了整條船,鋼鐵似乎都燃燒起來。
“轟隆”一聲震天巨響,船體炸裂,長野榮二眼睜睜地看著“日向號”帶著金銀財寶慢慢沉沒在了青島灣。
港口的日軍終於發現了炮彈是從哪個方向飛來的,長野榮二抽出指揮刀,跳上一輛摩托車,帶著日軍飛速向德華銀行的方向駛去。摩托車靈活,跑在最前面,有的鬼子爬上卡車緊隨其後,沒上車的就撒開腿朝前跑。
軍統特務的炮彈打光了,盯著港口海面上還在熊熊燃燒的大火,費宗明大喝一聲:“馬上撤退!”一眾特務順著樓梯跑下去。
當第一輪炮彈飛出的時候,樓下已經來了幾輛小汽車,幾個司機都端著手槍向四周戒備。樓上下來的人擠到車上,汽車立馬就彈了出去。撤退路線是提前規劃好的,料到港口的敵人從東面來、總督府的鬼子會從北面來,只有開車向西跑。
有三個人影下了樓沒有從前門上車,而是打開了德華銀行的後門,出去後又把門關上,一頭扎進了大樓後面的樹叢,找到一個下水道的排水口,鑽了進去。
港口日軍的車很快就殺到德華銀行門前,看到軍統的人開車向西逃,就馬不停蹄地追了下去。總督府的人沒有車,就順著青島路的下坡很快追到了太平路口。軍統的車向西跑,看到向北的路口就有車拐彎,很快,幾輛車都向市中心衝去。不時車子會緊急刹車,就有車上的人跳下來,一頭扎進小巷子逃命。
也有的車子迎面碰上堵截的日軍,來不及掉頭,就直接朝著日軍衝過去,司機和車子被子彈打中,車子撞到路旁邊的牆上,車上的人逃不掉就被打死了,也有個別翻車受傷的人被鬼子捉住。
鑽進下水道的人就是費宗明,他老奸巨滑,其他人開車吸引了日軍的注意力,他帶了兩個親信從下水道往外逃。
走了好半天,費宗明三人鑽出來的地方已經到了信號山附近。 這裡有一座基督教堂,費宗明提前安排了人來接應。他們從基督教堂的側門溜進去,脫掉外套,換上早就準備好的教士服,把手槍和穿過的衣服都藏起來。費宗明又變成了以前那個“有道高僧”的模樣。
大島清、矢野雄一、竹下太郎等人本是跟著長野榮二到碼頭送行的,現在又跟著到了德華銀行,與從總督府趕來的美惠子等人匯合。他們在地下金庫發現了被軍統關起來的銀行工作人員,因為都是德籍企業的員工也不好為難。他們又爬到樓頂,看到了軍統遺棄的迫擊炮和彈藥箱,樓上的硝煙味還沒散去。
本來昨天晚上封箱之後,長野認為已經大功告成。可不是嘛,大部分財寶已經上了船,四羊方尊在總督府也被嚴密看守,就差今天一早裝船出發。這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啊,怎麽臨末了還會突然遭到襲擊呢?
而且德華銀行是盟國開的,就在總督府眼皮子底下,海灣裡有自己的軍艦,陸上有自己的巡邏兵,這失敗得也太TM窩囊了。
長野榮二氣急敗壞地下命令:“大島、矢野,馬上帶人開展全城地毯式大搜捕,掘地三尺也要把今天襲擊的人挖出來!”
一道道命令迅速傳到青島日軍的各個據點,一道道路障架起橫在馬路上,一隊隊日軍和偽軍衝進街區和村莊,頓時白色恐怖籠罩在青島上空。
正值寒冬,海水冰涼,就算是穿上潛水服,人在水裡也待不了幾分鍾,“日向號”被炸沉,最近幾個月都無法打撈船裡的財寶。
莫維剛和張璿一直在擔心,不知道昨晚靜嫻的行動是否成功。
張璿一早來到醫院在辦公室心神不定,當聽到南面突然響起炮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後來一聲巨響傳來,又響起了子彈呼嘯的聲音。到中午的時候,日軍已經開始全城搜捕了。
莫維剛的名古屋咖啡館位於青島灣的東面,槍炮爆聲傳來,他就登上房頂向西張望。後來又聽到輪船爆炸的聲音,看到小青島方向升起濃濃黑煙。他昨晚也徹夜未眠,一直擔心靜嫻的安危。這一大早發生的事情,和靜嫻有關嗎?
美惠子本來站在辦公室的陽光上一直關注著小青島碼頭的動靜,當第一輪炮彈從德華銀行樓頂飛出,她很快就發現了迫擊炮陣地竟在德華銀行的樓上。她馬上做出反應,指揮一批日軍衝出總督府,奔向德華銀行。她想到的是,有機會就給襲擊者打個掩護,能救一個算一個,都是中國人。
有兩個軍統的人被槍打傷沒逃掉,被日軍抓了回去。
在總督府旁邊有一個院子,日軍憲兵隊抓來的人一般押在這個院子裡。院子底下有兩排地下室,被日本人改造成了刑訊室和監獄。
長野榮二來到刑訊室,把上衣脫掉,隻穿了一件白襯衣,拿起一條鞭子蘸上水,對著其中一個軍統特務一陣猛抽,一直到打累了才把鞭子扔給旁邊的人,余怒未消地說:“接著打,一定要讓他把同夥供出來!”
結果這個軍統特務傷勢過重沒抗過去,不等繼續上刑就一命嗚呼。
另一個軍統腹部和大腿中彈,流了很多血身體非常虛弱,看到同伴被活活打死,直接精神崩潰,沒挨兩下打就撐不住了,“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說,我知道的我都說。”然後就昏過去了。
長野榮二一看這情形,就讓矢野雄一親自帶人把他送到了普濟醫院救治。
井上鏡院長親自接待矢野雄一。矢野雄一對井上院長說:“讓你這裡最好的醫生親自手術,必須把這個人治好,他非常重要!”
井上說:“正好院裡有一位從法國回來的外科專家,她的醫術非常高明,我安排她來做手術。”
張璿被叫到院長室,矢野特別交待說:“我需要這個人的口供,你必須要把他救治好!”
張璿來到手術台, 一邊讓護士給軍統特務驗血型準備輸血,一邊檢查他的傷勢。張璿一看,這家夥胸部是貫穿傷,失血過多所以會昏迷。腿上傷子彈嵌在大腿骨上,骨頭都碎了,就處不截肢也會成瘸子。
張璿去手術室門口的洗手台做術前消毒,聽到門口監視的兩個特高課特務在嘀咕,一個說:“這家夥真不抗揍,才抽了幾鞭子就招供了。”
另一個說:“這可不是幾鞭子的事,那一個在他面前被活活打死了,我看啊,八成是嚇得!”
前一個說:“只要他都供出來,我看炸船的那幫子人就都能抓回來。”
張璿洗完的消過毒,不再聽兩個特務再說什麽,不動聲色地上了手術台。兩個特務按照矢野雄一的要求進了手術室,從頭到尾地監視著張璿她們手術的過程。
四個多小時後,張璿從手術室出來,她的手術很成功,只是這個軍統特務的腿確實保不住了。張璿給這個特務的鼻孔插上吸氣管,護士給他打上點滴,從手術室移到了病房,還是有兩個特務在門口看管,不讓閑雜人靠近。
矢野雄一急於問口供,也待在這沒走,迫不急待地問張璿:“大夫,他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張璿給他打了預防針:“這個人傷得非常重,你們送來的有點晚,手術雖然做完了,還要看他能不能度過危險期。麻醉藥的效力過了,只要他能醒過來,就有了60%的希望。”
其實矢野雄一並不關心這個特務的死活,他隻想要口供。醫生都這樣說了,他也只能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