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廣回家的時候還保持著那個仰天大笑的姿勢。
這種狀態直到挨了老蕭一巴掌才恢復正常。
讓蕭恩大跌眼鏡的是,鄭廣在結束大笑之後,又開始和手裡的球形手榴彈玩起了親親抱抱舉高高的遊戲。
跟在後面的林七連忙攔住了老蕭的再次攻擊,盯著鄭廣手中鐵疙瘩的眼神充滿了豔羨。
“別攔了,換了我也稀罕那物事。”
帶著一臉遺憾,他給蕭恩描述了一番剛才在河灘上的見聞。
老蕭立馬翻了臉,點起火折子就往鄭廣身邊湊。
他今天對這個準女婿意見格外大,不僅口出惡言詛咒寶貝閨女,回了家也不趕快去送溫暖。
最關鍵的是,放炮仗那麽好玩的事兒都沒帶上自己。
林七這次沒再攔他,他也想再聽一遍地動山搖般的響動。
對於久經戰陣的漢子,震耳欲聾的轟鳴才是男人該聽的仙樂。
鄭廣很機智,轉身拔腿便跑。
手中的寶貝可是首批VIP限量款,鄭慶和黃蓉……的結晶,總共只有不到三十個,用一顆就少一顆。
先前測試威力已經用掉了六個,剩下的他更不敢浪費在聽聽聲響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上。
一時間院子裡雞飛狗跳。
“都幹啥呢!”蕭桂英一聲厲喝,打斷了這場鬧劇。
沒好氣的瞪了眼不靠譜的老爹,蕭桂英上前狠狠地揪住了鄭廣的耳朵,還不忘把他懷裡的鐵疙瘩一並搶走。
鄭慶與趕來商量鑄炮事情的章顯懷正在屋裡討論技術問題,兩人目瞪口呆地欣賞了整場大戲。
沒有掌聲,沒有喝彩,有的是喜憂參半。
喜的是嫂子恢復如初,颯爽英姿更甚當年。
憂的是兄長好可憐,翁婿反目,葡萄架子還倒了。
鄭慶覺得要幫他一把,便拜托章顯懷客串一把小廝,端著桌上喝了一半的茶水朝二人走去。
湊到蕭桂英身邊,鄭慶殷勤地從她手中接過手榴彈,點頭哈腰道:“嫂嫂辛苦啦,嫂嫂喝口水吧……”
鄭廣此時的腦袋裡充滿了求生欲,見弟弟帶著章顯懷過來,連忙拍開揪著耳朵的手,一本正經道:“阿慶,你說的那個火炮,還造不造了?”
“造啊,當然得造!”
章顯懷拜訪鄭府的目的就是火炮。
聽了鄭慶的忽悠之後,他一整天都對著圖紙抓耳撓腮,恨不得立刻馬上親眼見識一下鄭慶口中的毀天滅地之能。
章顯懷把幾人都拉到正堂攤著圖紙的桌子前,用懇求的語氣道:“大當家,我們缺銅。”
“缺多少?”
鄭慶拍了拍桌上的圖紙:“很多,一門炮就要上千斤。”
他想造的是大名鼎鼎的拿破侖M1857,12磅野戰炮。
在普遍用松木板造船的大宋,完全沒必要用專門的艦炮,這種輕型火炮足夠用了。
運氣好一炮就能打沉一艘船。
當然對於海盜,靠近點大炮上刺刀轟霰彈才是正理。
兩炮下去,甲板上不可能找到完整的活人。
所有人都“嘶”得吸了口涼氣,既震驚於火炮的威力,也因為他又扔出了一個難題。
宋朝缺銅,官府對銅料實行嚴格的壟斷。
像他們這樣的草根海賊,不可能有買銅的渠道。
唯一的辦法只有融銅錢。
宋錢鑄造精美,是流通天下的硬通貨。
為了避免國內銅錢流出國外,
官府有明文規定:“銅錢闌出江南、塞外及南蕃諸國,差定其法,至二貫者徒一年,五貫以上棄市。” 偷運銅錢出境是要砍頭的!
鄭廣他們攢了這麽多年,庫房裡才存了一千多貫銅錢,估計還不夠鄭慶鑄六門火炮的。
不過鄭廣、林七和蕭恩三人對視了一眼,還是異口同聲說了聲:“乾!”
能在千步之外取人性命的武器,對這些刀口舔血的海賊來說誘惑太大。
一分錢一分貨,對於殺人的家夥事,他們是絕對舍得花錢的。
更何況鄭慶在介紹火炮的時候還用上了“革命性”和“劃時代”的詞語。
很快一群人便把話題轉移到了討論“革誰的命”和“劃誰的代”的問題上。
只有鄭慶默默不語。
沒文化,真可怕。
…………
準備運往泉州的貨物早已裝船完畢,但前幾日忽然邪性的起了西北風。
一直守在船上的蘇四狗愁得沒事就想從腦袋上揪幾根毛,他養的四條狗已經有兩條變成了禿子。
等到老天爺恢復正常,重新刮起南風的時候,已經是四月十五了。
派去澎湖的兩條快船並沒有傳回發現叛徒的消息,對於現在的蛟龍寨來說,沒有消息或許就是最好的消息。
寨子裡的眾人便都稍稍安下些心。
日子還是要照常過,出航前的送行也一樣照舊。
鄭慶也會跟著蘇四狗和蕭恩一起前往泉州。
從來到這個時代開始,他不是在船上就是在流求的寨子裡,沒品嘗過聞名天下的美食,沒見識過人流熙攘的夜市,更沒體會過熱情奔放的花魁小娘子……
這讓他一直懷疑自己究竟是穿到了宋朝,還是像楚門一樣被關進了攝影棚。
自由的鳥兒是關不住的。
蕭桂英和鄭廣在鄭慶身邊嘮叨不停。
長兄如父,長嫂如母,如果不是長相差異太大,鄭慶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他們兩個的私生子。
把一包沉甸甸地盤纏塞到鄭慶手上,蕭桂英又幫他理了理衣襟,含笑囑托道:“阿慶這次去泉州,看到什麽喜歡的自管買下來,咱家現在有的是銀子,不能委屈了自己。家裡什麽東西都有,千萬別給我們帶什麽東西……”
一旁慈父狀的鄭廣立馬換了副嚴肅的表情:“這可不能聽你嫂嫂的,不帶禮物那是沒禮數。”
說罷他掏出一張單子塞到鄭慶手裡。
鄭慶有些想笑,又不想拆穿這兩個人的雙簧,差點憋出內傷。
兄長和嫂嫂這對組合的默契,也不知道是被揪了多少次耳朵才培養出來的。
瞟了眼手中的采購清單上密密麻麻羅列的胭脂水粉,鄭慶咧了咧嘴:“兄長放心,一到泉州我就去辦,定不會少了一樣。”
蕭桂英笑容變得有些靦腆,以鄭慶的智商,顯然已經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兒,看破不說破,自己這個小叔子眼力勁可比身邊的夯貨強太多。
伸手在鄭廣腰上狠狠擰了一把,繼續對著鄭慶叮囑道:“男人嘛,趁著年輕要多去見見世面,蘇掌櫃和……咳,逛……青樓的時候,你不妨跟著一起去,不過切記咱們有錢,要點就點花魁,千萬別像你兄長那樣,第一次進青樓找人家老鴇子作陪!”
“哈哈哈哈哈……”鄭慶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
也不知道嫂子是哪扒出來的這些陳年舊事,有了這個把柄,兄長估計一輩子都要被嫂子壓在下面了。
除非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