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雲管事劃為充做藥材儲存之地的院落當中,李桐手起刀落將一節烏紫色的根莖狀藥材切成薄片。
此物需要經過晾曬一番後,研磨成粉,再經過一道同其它粉末混合交融的複雜工序之後,方才能成為李桐交給孫猴兒藥包當中的一種。
無毒無害,被他充做驅趕自家小院子裡的鳥獸之用,畢竟種植下了許多藥物,不能被白白被它們禍害了。
只見李桐手中動作不見停歇,但從其失神的雙目中便能看出他這時有些心不在焉。
距離雲管事離開已經有了幾個時辰,然而從他言語以及行為當中窺見一絲真相的李桐,此時還是有些難以平靜。
一想到自家就這樣在這一位真正入道修士身邊不自知的生活了月余時間,他渾身就像是有螞蟻在爬一般的不自在。
不過卻也是在心中打定了主意,無論這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雲管事有著什麽不為人知的想法,他李桐絕對絕對要對他敬而遠之。
不關自己事的不要去隨意打聽,不該知道的不要去探究到底......
如此,方才是安穩的生存之道啊!
“不過,這位老爺子本來就是是一副垂垂老矣、命數不久的模樣,眼下又外出損耗那本就不多的本源去和那山林當中的妖物廝殺,歸來之後還能剩下幾多光景?”
轉念間,李桐心中忽然蹦出這麽一個想法來。
要知道即便是真正入了道的修士,也僅僅只是擁有了一些遠超凡俗人的神異手段,並不意味著他們就能夠比凡人多活上多久。
事實上,在七魄洗練混一、成就陰神增壽三百之前,修行中人最多最多就是可以活到常人的極限壽命。
而非是坊間傳言一般,只要是個修行人便能青春永駐、長生不老。
如果長生不老真是如此易於成就之物,那修行中人也就不會人人自危,仙人亦也早已是成了爛大街一般的存在了。
想起雲管事往日裡那副蒼老模樣,李桐心中琢磨著,距離這位老人家的大限應該是不遠了。
除非他能夠逆天改命,在大限到來之前成就陰神,然而這般的可能幾乎是微乎及微罷了。
七魄洗練圓滿之人,神魂充盈自會有所印照於肉身當中,斷然不會出現似雲管事這般衰老之像。
也就是說,之前曾在李桐腦海當中劃過的熬老頭計策,並不是沒有實現的可能......
當然了,現在說這一切都還是為時尚早,眼下裡他要做的還是老老實實的躲在雲管事這張虎皮之下,默默的積攢實力,不被他發現什麽端倪來。
這是一個難題,但認知到了雲管事並不是一個凡俗普通人的李桐,心有提防之下覺得並不是沒有做到的機會。
事在人為,一切皆有可能。
......
噔噔噔!
不自覺緊了緊了滑膩的手掌,李桐換了個手來拿食盒。
緩步走於藏書樓中陳舊卻又厚實的樓梯之上,腳步落下傳來陣陣沉悶的聲響。
此時的他,若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他還真怕推開隔絕樓上樓下的那道厚重大門之後,印入眼前的赫然是什麽慘不忍睹、常人難以接受血腥場景。
而到了那時,被迫發現了雲管事隱秘的他,到底是應該上賊船呢,還是上賊船呢?
這根本就沒有第二個選擇好不好!
壓下心頭莫名的悸動,李桐探手推開了木門。
很沉重!
這是他上手的第一個感覺,
安裝的人技藝也很高超,如此沉重的木門在推開之時竟然沒有一絲滯澀的感覺,也沒有傳來任何的響動。 就那樣順滑的被人轟然推開,將一切暴露於猝然不防的李桐眼前。
“呼!”
他長出了一口氣,引入眼簾的場景只是稍微有些昏暗,而沒有臆想當中的那些怪譎畫面。
定了定心神,李桐在打量二層樓布置的同時,小心的開口說道:
“可有人在?”
“雲管事今日外出采藥,安排我來此送上飯食。”
咕嚕嚕......
像是輪子滾動在地板上的身音傳來,片刻之後,高大直抵屋頂的書架背後,轉出來一個坐在似是輪椅般物件上的女子。
“阿爺外出了嗎?”
她似是有些驚奇與怪異,繼而很快的就又平靜下來,對著李桐所在的方向淡淡說道:
“我知道了,你將食盒放在門口處便好,走的時候順便將昨日的帶走。“
“好。”
李桐應了一聲,將視線從眼前臉色帶著一種異樣蒼白美感的女子身上滑落,轉到視線左邊。
果不其然,那裡放著一個同自己手中一模一樣的食盒。
將手中的食盒替換下去,李桐什麽都沒說便在女子一雙空洞而無神的雙目注視下,緩緩退了出去。
“呼!”
將木門合上,退出那有些讓人有些不適與壓抑的空間,李桐再度長處了一口氣。
難以想象,一個行走不便的弱女子竟然可以在那種昏暗不見天日的地方,生活月余之久。
難以的理解的是在他之前未曾到來的時間裡,她恐怕已經不知在這上面呆了多久。
更重要的,是在李桐方才驚鴻一瞥的注視當中,他似乎發現此人應當還是一個雙眼不可視物之人。
“雙腿有缺,疑似目盲......”
“雲管事的孫女嗎?”
“如此不幸的事情常人擁有一樁便是難以接受,而她竟然擁有了兩樣,這也倒真是有些不被上天所眷顧了啊!”
搖搖頭,李桐沒有深入探究雲管事為何不給自家孫女尋一個更舒適的環境,而是要將其關在小小藏書樓原由的意思。
事情就此打住,他完成每日的送飯的工作便好,至於其它的,且敬而遠之。
好奇心害死貓,同理對於人而言也是一樣。
往後的日子還長,他要是還想在這沉屙堂當中安穩的生活下去,一步一步的提升自己的話,那就還是不要有太多的好奇心為妙。
如此想著,李桐提著空蕩蕩的食盒快步遠去。
為了第一時間給這位藏書樓二層的姑娘送上飯食,他自己卻還未來得及吃上一口,若再不快點,怕是都要涼了。
對於一個把自己的身體狀態看的比什麽都重要的年輕人而言,這絕對是一件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快步跑開,驚起院牆上的一行飛鳥。
關心如何祭奠自家五髒廟的李桐並未看見,飛起的鳥群中間,混入了一隻頭頂一撮黃的身影。
似是通靈般的眼睛眨巴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歪著頭略一停頓,向著林中深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