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門縫中吹入,帶來些許微涼。
空曠的大廳中,隻孤零零擺著一張長木桌和幾把脆弱的木椅。
牆上掛著一些早已模糊了的相片,以及一個正在發出哢嗒聲響的老舊時鍾。
雷光閃過,坐在木椅上的幾人都被照得臉色煞白,瞳孔之中的震驚之色一覽無余。
“你是說,這裡有……那種東西?”甘知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話到嘴邊卻又硬生生止住,生怕說出的那個字眼會真的引來不好的東西。
無神論者劉鵬微眯著雙眼,一臉輕松地靠在木椅靠背上:“別瞎想,現在是什麽社會你不知道?怎麽可能會出現鬼魂呢?”
話音剛落,一聲巨響在空曠的大廳內響起,緊接著是一聲慘淡的聲音:“哎喲喂。”
劉鵬摸了摸他的屁股,這椅子似乎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在他靠上沒多久後就塌了。
木塊碎屑散落在地,還有的扎在他肥碩的臀部上。
在劉鵬原地躥起來手忙腳亂地拔掉木刺時,也將周圍的低沉氛圍驅散。
“哈哈,你怕不是來搞笑的啊?”林欣毫不客氣地拍著林開的大腿,對著劉鵬的慘狀笑出聲來。
林開也跟著面帶笑意,順手將林欣不安分的手撇開。
只是笑了一會兒,他才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不是一個正經討論線索的劇情嗎?怎麽突然就變成沙雕風了?”林開眉頭一挑,思索著該怎麽轉回正題。
宋雪嵐被這放蕩的笑聲吸引了注意力,抽搐的身軀歸於平靜,正好奇地睜大眼睛看著他們。
“那個,能不能安靜一下,我想說幾句話。”
正當所有人都有些憐憫地看著劉鵬慘烈的模樣時,宋雪嵐弱弱地舉起了她的手。
她的雙眼紅腫,臉上依舊殘留著淚痕,發絲凌亂,看上去楚楚可憐。
見狀,他們也都停止了玩鬧的聲音。
但那股凝重的氣氛已經蕩然無存。
“在到我男朋友房間之前,我確實是在梳妝台的鏡子裡看到了自己穿著嫁衣的樣子。”宋雪嵐揉了揉眼睛,聲音聽上去有些哽咽:“鏡子裡的人很美,但我能感覺到,這不是我,所以我才害怕得跑了出去。”
“原本我以為,只要不在那個房間裡,就不會再見到她,可是,我錯了。”
她說著說著,突然停了一下,略帶恐懼地看了周圍一眼後,才再次低聲說道:“晚上,我聽見床底下有聲音,可是他看了一眼後卻說床下沒有東西。”
“我不信,就下床趴在地上,打開手機燈光,卻看到床底下躺著一個身穿嫁衣的女人。”
“我嚇了一跳,卻又叫不出聲,只能眼睜睜看著嫁衣女人將她的蓋頭一點點拉扯下來,但還沒看見她的臉,就停電了。”
“我大叫了一聲,發現能動了,就拉著他一起下來了。事情就是這樣。”
宋雪嵐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其他人的反應。
她依舊很害怕,但有這麽多人在,安全感增加了不少,但還是緊緊握住趙逢林寬厚的手掌。
趙逢林有些心疼地看著她,他也沒想到,自己的女朋友居然遭遇了這樣的事情。
愧疚感從心底升起,他也跟著將手緊握住,兩人深情對視的模樣讓單身的幾人吃了一嘴的狗糧。
“咳,咳。”林開咳了幾下,將目光移開。
突然傳來的咳嗽聲打斷了他們醞釀好的情緒,他們尷尬地看了看還圍在一起的其他幾人。
“跟雪嵐說的一樣,我確實沒有發現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停電後,也是她拉著我跑出來的。”趙逢林的臉有些紅。
幸好是在黑暗中,沒有人能看清他的臉色。
“唉,要我說,你指定是太累了沒睡好,床下肯定是老鼠,估計你是太害怕,才會看錯。”劉鵬不在意地將屁股上的最後一根木刺拔掉,隨後發出舒爽的叫聲。
這一聲音也將剛剛渲染出來的氛圍衝散,好似只要他以開口,現場的氣氛都會被他無形之中改變。
“哼,你本來就近視,說不定她出現在你面前,你都發現不了。”宋雪嵐瞪了他一眼,對自己的眼神很是自信。
她都連續兩次看到那個嫁衣女人了,連嫁衣上精美的紋飾她都記得一清二楚,絕對不可能是幻覺。
劉鵬被她反諷了一下,有些不悅:“呵,連我近視都被你發現了,說,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
不著調的話語從劉鵬嘴裡吐出,瞬間讓局面變得詭異起來。
他還用兩隻粗大的手試圖環住自己碩大的身軀,只是這動作看上去並不顯害羞,反倒有些猥瑣。
宋雪嵐一陣臉紅,緊握住趙逢林手掌的同時,嗓音變得清亮:“你這胖子,一路上那麽明顯的動作,就算是條狗都能發現了。”
被劉鵬一刺激,她完全忘記了不久之前的恐懼。
現在她只有對這隻圓潤胖子滿腔的怒意,明明自己看得很清楚,老是要給自己戴上一個出幻覺的帽子,這不能忍。
“咳,咳。”眼見局面變得奇奇怪怪的,林開又咳了幾聲,試圖把他們吃瓜的心神都拉回來。
見他們沒有反應,他才大著聲音嗓子說話:“那,接下來就由我來講一下我們發生的事吧。”
……
這座瓦房看上去老舊無比,帶著一股年代感,但裡面的一些家具裝飾卻比較貼合他們的日常生活。
不僅有著發黃的瓷磚、忽閃忽閃的白熾燈,還有能映照出另一個人的鏡子、充滿抓痕的衣櫃以及床底板,除去奇怪的地方,能給人帶來一種回家的感覺。
窗外是疾閃而過的雷光與滂沱的大雨,乾瘦的樹影在黑夜中搖曳,整座瓦房仿佛被這場雷雨與外面的世界隔絕開來。
僅有一點光源的大廳內,本該是哭唧唧抱團取暖的情境,卻被一個肥呼呼的胖子給帶偏了走向。
宋雪嵐正和劉鵬在相互對峙著,一副水火不容的模樣。
趙逢林則是安靜地坐在一旁握住女朋友的手,徐彥依舊閉著眼睛毫不在意地坐在一邊。
而其他人還在看著突然吵起來的場面,吃著林開帶下來的零食。
“你快別吃了。”林開將林欣手中的薯片拿走。
甘知夫婦他管不著,但這個帶頭吃零食的林欣,他可是沒有半分猶豫。
在他添油加醋地講完自己遇到的事情後,還抬頭看了一眼,可是他們只是稍微聽一下,然後就將目光移開。
這很奇怪,一般來說,在講完這種明顯帶著恐怖元素的故事,至少會有一兩個人害怕得不敢說話。
可是眼前的情況,就好像只有他一個人認真沉浸在界域中,其他人在最初的驚恐後正式進入了旅遊的狀態。
“誒誒誒,你幹什麽?這正精彩呢?”林欣嘴裡發出清脆的聲響,那是薯片被哢叭咬碎的聲音。
一道驚雷掠過,震天響的雷聲淹沒了他們的聲音。
只是他們早已習慣了這個聲響,在雷聲過後,又依舊吵吵嚷嚷起來。
老舊的房屋內充斥著歡聲笑語,但明顯與這裡的氛圍格格不入。
“我說,你們能不能尊重一下這個地方的恐怖程度?”林開捂了捂臉,無語地在一旁念叨著,卻無人理會他的聲音。
他看著對陰森環境滿不在乎的眾人,唯一升起的念頭,是該怎麽讓他們知道這地方的危險性。
‘鐺,鐺。’
牆上的時鍾一下子響起來,打斷了他們接下來的動作。
聲音響了九下,不大的聲音,卻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林開將桌子上的手電筒照過去。
在光柱的照射下,一個古樸的老式時鍾出現在他們的眼中。
“這地方,還會有這樣的時鍾?”甘知算是他們幾人中最有見識的,但對於出現在一個小村落中的時鍾,依舊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林開見他們的注意力轉移到時鍾上, 趁熱打鐵地說道:“還有,連這座房子內,居然還有瓷磚、電燈這些東西。”
“可是,在村子裡走過時,我能看到他們的房子裡用的還是煤油燈,連接近我們生活的東西一樣都沒有看見過。”
劉鵬有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那說明村民把村子裡最好的房子給我們住了不是嗎?”
“可是,為什麽連房子都不打掃一下就讓我們住?”
“而且,我們不是來這裡旅遊的嗎?為什麽都沒有感受過熱情的招待,連住的地方都這麽偏僻?”
林開一連串的回答讓劉鵬啞然,順帶讓其他人躁動的心也安靜下來。
在林開提醒後,他們重新回想這個地方的不同尋常,紛紛陷入了困惑。
似乎剛剛歡鬧的場景只是一場幻境。
“說起來,我們剛剛是怎麽了?為什麽會在這種地方還笑得那麽高興?”楊璐揉了揉眉心,言語間帶著疑惑。
剛剛他們所經歷的一切好像在某一瞬間就變得不一樣了,連周圍有些恐怖的環境都變得眉清目秀,讓他們完全忘記了此前經歷的事情。
林欣也難得用手撐著下巴,露出苦思冥想的模樣:“對啊,我們剛剛是怎麽了?為什麽突然就笑得那麽傻呢?”
“額……”
其他人一陣無語,但她所說的確實也沒錯。
好像是從宋雪嵐講完她經歷過的事後,就變得不一樣了。
他們看向宋雪嵐的方向,只見她又縮在趙逢林的懷中,露出一雙帶著恐懼的雙眼,往外四處打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