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與嫣紅的煙霧混雜在一起,繼而被風吹散。
眼見攻擊有效,張婉兒眉眼間的怒意消解了一些。
她手上的動作不停,又凝聚出數道閃著緋紅色光輝的葉刃。
葉刃的形狀如同普通的樹葉一般,但邊緣處卻鋒利無比。
一片片葉刃如雷如電,疾射而出的速度快得驚人。
徐彥神色慌張,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隨意使出的利刃,竟然成功將張婉兒激怒。
此時他才回想起來,當初將張婉兒作為人質,架在她脖頸之上的刀刃,正是嫁衣所變換出的利刃形態。
被死前記憶所折磨的恐懼感揮之不去,張婉兒也是靠著對徐彥的濃烈怨恨,才能以怨靈的形態重生。
絕美的臉上帶著怨念,鮮豔的紅唇緊緊抿著,她正目不轉睛地盯著翻飛的葉刃。
心知無法避開,徐彥也索性破罐破摔。
他將僅剩的幾件嫁衣通通召喚出來,變化出的利刃與緋紅葉刃相碰,清脆的聲音於耳邊回蕩。
一時間,昏暗的天空中不斷閃過數道光影。
兩個怨靈站立在兩側,像是隔空對弈的大法師。
林開默默地看著這樣的場面,冷汗從額間滲出。
善變的徐彥以及怨念滿滿的張婉兒,哪一個都不是自己能夠對付的。
這要是他們稍微失手一下,某條寶貴的人命可就要沒了。
“這可不行。”林開全神貫注地看著上方的激烈打鬥,脖子仰得有些酸了,也不敢遺漏任何細節。
徐彥一直將自己護得很好,周身環繞的利刃將所有攻向他的葉刃通通擋住。
他還遊刃有余地控制著利刃,試圖打亂張婉兒的攻勢。
但按這樣長此以往下去,就算是怨靈也會有累的時候。
只要有破綻,那就有了反攻的機會。
林開就這麽想著,突然見到一柄利刃正朝著他的方向飛來。
“臥槽。”
林開第一反應就是震驚,縱然心中有千言萬語,也只有這兩個字能表達出他的心情。
他自然而然地將徐彥當做張婉兒的獵物,沒想到林開自己也成了張婉兒的破綻,讓徐彥有了反攻的機會。
這種情況好像有些眼熟,好像發生的方式像是他預想過的一樣。
泛著銀光的利刃從天空上墜落,正欲破開黑霧所籠罩的區域。
以點破面,尖銳的刃尖將屏障破開,嫣紅之色的利刃一寸寸地刺入黑霧之中。
即使黑霧將利刃的速度延緩了許多,但依舊不是林開可以抵擋住的。
按照利刃所攻擊的軌跡,如果他正面避開了攻擊,這把刀也不會就此停下。
利刃勢必會沿著徐彥早已預設好的軌跡,將路上的人通通擊殺,連隱藏在人群之中的林欣都在攻擊范圍之中。
好家夥,這是一石三鳥。
要麽將林開殺死,要麽將村民和林欣殺掉,而這兩個可能性,都只會讓想要保護村民的張婉兒失去分寸。
一瞬之間能看得出這麽多,這還得多虧徐彥不加掩飾的陰鷙眼神。
大概是外來的人中只剩下他和林欣兩人,能將他們一起解決掉,估計能讓徐彥更加興奮。
徐彥囂張地笑了笑,連背後寸步不離的畫卷都跟著抖了抖。
身上的華麗婚服將他襯得英姿非凡,可俊美的面龐上帶著的邪魅笑容,周身散發出的嫣紅色霧氣,讓他整個怨靈如同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
銳利的尖刃擾亂了張婉兒的思緒。
她本欲向著槐樹的方向靠近,向陷入危機的村民施加援助,卻被徐彥用嫁衣幻化出的利刃團團圍住。
“呵呵,你就好好看著這些人是怎麽死的吧。”病態的笑聲自他喉間響起,徐彥用睥睨的眼神看向槐樹之下的人群。
底下的人越少,徐彥的情緒就越發高漲。
似乎只要將這些礙事的人清除乾淨,就沒有人會打擾他,重新舉行幾十年前未完成的婚禮。
張婉兒秀眉緊蹙,用嘶啞的嗓音叫喚著。
只是沒有林開的特殊翻譯,無人能知曉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但這並不妨礙徐彥越發強盛的笑意。
‘咻——’
利刃破空而至,攪動著周圍的黑霧。
鋒芒在黝黑的瞳孔之中閃動,林開的堅毅目光凝視著即將刺入眼眸的利刃。
他權衡了一番後,伸出了左手擋在眼前。
他的手臂上有林欣用折疊式小刀割開的傷口,只是傷口早已停止流血。
但在嫣紅色的利刃再次順著傷痕刺入時,堅硬的骨頭卻如同不存在一般被生生刺穿,在林開的眼前露出一小截刃尖。
血液順著被貫穿的位置流出,從眼前的刀尖上滴落的血珠紅得嚇人。
疼痛感傳遍全身,他死咬著牙,讓自己勉強不發出聲來。
劇烈的疼痛自手臂傳至全身,冷汗再次從身上滲出。
林開本就虛弱的身體在不停顫抖著,臉上毫無血色。
這一擊的力量大得嚇人,連骨頭都能輕易貫穿。
該說真不愧是來自怨靈的攻擊嗎?
林開雙腿發軟,但還是讓自己勉強站立著。
如果就此坐下,他恐怕就再沒有力氣站起來了。
要是徐彥再次對林欣下手,他或許還能再擋上一次。
林開的臉上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發白的嘴唇微微張開,卻無力發出聲音。
深深扎在手臂上的利刃受到未知力量的指引,發出微弱的嗡鳴聲,似乎想要回到徐彥的手中。
只是這一步也在林開的預料之中。
他在徐彥與張婉兒再次纏鬥的時刻,用發抖的手指在刀柄之上畫下了一個小型的封印符。
精神力的消耗加劇了他的虛弱。
如果再來一陣風雨,恐怕他會直接被吹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
正在與張婉兒激鬥中的徐彥隨手一招,本該為他擋住傷害的利刃卻沒有出現在他的身前。
‘哧——’
鋒利的葉刃刺入徐彥的胸膛,濃重的嫣紅色霧氣自胸膛中飄出。
兩個怨靈皆是一愣,似乎都沒想到這一擊會得手。
徐彥震驚地看向完全沒入身軀的刀,滿臉的不敢置信。
他將伸出的手掌合上又張開,可卻沒有預想之中的事物出現。
徐彥:“???”
他感受著利刃的位置,迅速將疑惑的目光從張婉兒的身上轉到槐樹之下。
利刃似乎傳來了一種委屈的情緒,當徐彥看到扎在林開手臂上紋絲不動的刀時,心中也驟然升起一陣委屈。
“為什麽?為什麽你還活著?就連我的刀都被你控制住了?”一連發出三問的徐彥對眼前的情形明顯不解。
按照常理來說,普通人受到這一擊,即便不死也很難站著。
可這個家夥卻直挺挺地站在原地,連他的刀都無法收回。
徐彥的臉色在這一刻難看至極。
他擁有的嫁衣本就只有五件,被張婉兒毀去一件,又被扮豬吃虎的林開製住了一件。
現在他身上又受了傷,原本用四柄利刃能勉強擋住的攻擊,怕是很難再堅持下去。
徐彥怒火中燒,恨從心起。
他猛地拔掉了插入胸膛之中的葉刃,冒出嫣紅色煙霧的同時,失去理智地向下方的林開俯衝。
驚人的氣勢讓林開回過神來,無形流動著的黑霧集中到一處,將徐彥撞擊到屏障上後的衝擊力化解開。
見到自己還安然無恙,林開松了一口氣。
他振奮起精神,看著從空中掉落的畫卷,伸出右手將其接下。
“混蛋,你別動,敢對我的東西動手,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徐彥咬牙切齒地隔著黑霧發狠話。
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個黑霧屏障防禦力度這麽強。
無法靠蠻力進入其中也就罷了,居然連身後一直帶著的畫卷都給震落。
林開無力地瞟了徐彥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說‘你看我理你嗎’?
他將至今乾淨得不像樣子的畫卷打開,將裡面的內容呈現在眼前。
“哇喔!”林開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畫,眼中映照著古樸的畫像。
畫卷中有兩人正坐在一座亭子中,從旁邊伸出的枝椏上停留著兩隻鴛鴦。
他們身著精致淡雅的服飾,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而畫中女子的眼中還有濃濃的期盼。
然而現實卻與畫卷上的內容相差甚遠。
兩人如同死敵一般的爭鬥,完全沒有畫卷中歲月靜好的一面。
而畫卷右下角,那裡留有一個朱紅色的圖案,在歲月的痕跡下早已淡化不少。
這個圖案讓林開想起了張奶奶說過的話,請來對付怨靈的天師,使用了一張兩人的畫像作為封印的容器,才使得村中的異事平息。
只是當時太過著急,他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層。
現在想來,徐彥一直在他們身邊偽裝柔弱無害的靦腆高冷男子時,身上也一直背著這卷畫像,從未離身。
連攤牌怨靈的身份出現時,也一直帶著畫卷。
這麽明顯的細節,居然能被忽略到現在。
林開暗暗罵著愚蠢的自己,在徐彥被張婉兒再次纏住時,目光看向右下角的殘缺紋路。
“這應該就是畫像成為封印容器的關鍵了。”
不再完整的圖案成了張婉兒和徐彥脫離封印的關鍵,從而導致徐彥在村中作亂。
天師的離世,以及為了保護村子而耗費了大量的氣力,而被鎮壓在樹洞墳墓中的張婉兒,讓禍心滿滿的徐彥得以在村子中四處作祟。
林開將畫卷帶到樹洞之中,在墳包之上攤開。
他用指尖染上自己左手臂上的血,將畫像上的紋路一點點補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