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泰陰狠的眼神，越吞咽了一下口水，用乾澀的語氣道:“這樣不好吧?”

火晶炮的攻擊可是不分目標，往城內轟，不僅會造成大量建築崩塌，還會死傷更多普通民眾。

越自認為不是什麽好人，在戰場上，用什麽陰險手段對付敵人他都能接受，但用這種方式對付手無寸鐵的平民，這和屠殺有什麽區別?

“沒有什麽不好。”泰的目光冷漠:“你要知道，這是戰爭！只有活下來的那一個才是勝者！”

“想要讓我們部落活下去，那他們就必須死！更何況他們本來就是我們的敵人！”

將面前的茶水一飲而盡，泰重重地將茶杯放下，對著越認真道:“這次戰爭，我準備讓你帶隊指揮，以你對烈城的熟悉程度，我相信你能夠知道，火晶炮往哪裡打的威力最大。”

“而且你也知道烈城他們的水源在哪裡，我們此次出征的目標有兩個，最好的情況是將烈城拿下，但要是拿不下，也要將他們的水資源奪取大半！”

“這一點，只有你能做到！”

聽完總隊長的話，越沉默了下來，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泰也不急，任由越考慮。

畢竟此事涉及重大，越剛回來就要負責這麽重的任務，多考慮一些也正常。

正當泰準備再倒一杯茶水的時候，發現大茶壺裡面不知道什麽時候混進了一隻沙蟻。

嫌棄地看著一眼這隻死去的沙蟻，泰打開壺蓋，將裡面還剩大半的茶水全部倒了出去。

大量的茶水潑灑在地，勾勒出一副怡情山水畫，但很快就在沙漠的炎熱氣溫下，漸漸蒸發消失。

看著那片依舊殘留茶水痕跡的地面，越怔怔出神。

良久，他歎道:“越從未指揮過大型戰鬥，怕有負總隊長期待，若總隊長堅持的話，那我就鬥膽試試。”

泰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大笑道:“你的能力我再清楚不過，雖然你沒有指揮過隊伍，但論對戰爭的大局把控能力，你可不輸我手下那幾位隊長，以你的經驗，指揮攻城綽綽有余！”

越勉強一笑。

接下來他們兩個就討論進攻烈城的相關事宜，等到討論得差不多了，泰笑著道:“那就說定了，你帶領火晶炮隊進行第一波進攻，不用管其他，等到炮聲響了之後，我就會派其他巡邏隊去支援你。”

“或許這一次出軍，我們就能結束掉這場戰爭！”

談話結束，越告辭離開。

在出門之前，越遲疑了一下，轉頭問泰:“總隊長，你還記得汗青嗎?”

“汗青?”泰一怔，面上閃過一絲訝色，道:“當然記得，你和他都是我親手派出去的，汗青是我見過最出色的間諜，只可惜天妒英才，他早早就犧牲了。”

“要是這次他在，有你們兩個一起配合，我們勝算能增加不少。”

“對了，你好端端提起他做什麽?”

“沒什麽。”越搖了搖頭:“只是突然想到，他看不見這場戰爭的結束，有些遺憾。”

“這確實是個遺憾。”泰有些惋惜，隨後笑道:“不過我們可以替他見證，等到戰爭結束之後，我會把你和汗青的身份都宣布出去，讓部落的人明白，你們是我們部落的英雄！”

“那就多謝總隊長了，汗青地下有知，應該也會感到開心。”

看著越離去的背影，泰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臉色變幻不定。

從總隊長的房間離開，越的心情沉重。

如果可以的話，他不想答應總隊長的請求，但當時的情況，不允許他不答應。

越不是一個輕易被情緒化操控的人，

若是這麽容易被情緒影響，他也當不了這麽多年的間諜。但這次的情況不同，他要在敵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用火晶炮去攻擊平民。

再怎麽說，越也在烈城生活了幾年，知道烈部落的普通人和固部落的普通人沒什麽區別，一樣飽受水源和戰爭的困擾。

越還曾經受到一些烈城人的照顧，要讓他襲擊這些手無寸鐵的普通人，他於心不忍。

其實在總隊長提出這個戰爭計劃的時候，越就很想說，如果要讓烈城產生混亂，不必用這種方式也可以。

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有很多方法，能夠引起一座城市的混亂。

但越知道，一旦他將這個想法說出來，那他的下場可能就會和汗青一樣。

在固部落，只能有一種聲音，那就是泰。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越一邊思考，一邊走路，不知不覺中，來到火爐場附近。

火爐場是固部落加工和鍛造武器的場所，由於一些武器體型較大，價格昂貴，不易搬運，所以總隊長會選擇購買更加便宜的材料，將材料拉到部落裡來進行加工鍛造。

在火爐場附近的街道上，時時刻刻都能見到一些光著膀子的青壯年拉著裝滿火沙石的手推車，大汗淋漓地進入火爐場內。

火沙石是沙漠上的特殊沙石，也是鍛造武器的重要材料，火爐場每天都需要大量的火沙石來維持運轉，因此巡邏隊會招聘很多人手來運輸火沙石。

這份工作很累，並且有生命危險，但城內依舊有很多人來乾這份工作，因為在火爐場工作，巡邏隊會免費提供食物和水。

最重要的是，你在結算酬勞的時候，可以選擇不要錢只要水，從而換取一些水物資回家。

這算是如今固城唯一一個穩定的換水渠道。

一名赤裸著上身，滿身大汗的大漢推累了，氣喘籲籲的坐在一旁的石頭上休息。

大漢從腰間拿出一個布袋水壺，迫不及待地打開水壺，就準備仰頭痛飲。

但在仰頭的一瞬間，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停下了痛飲的動作，而是改成了抿一小口，滋潤一下嘴唇，然後小心翼翼地將水壺放回去，繼續工作。

越看了一會兒，轉身離去。

還沒等他走遠，就看到路旁有一個小孩在撒尿。

奇怪的是，小孩沒有往地上撒，而是往一個用布包裹的瓶子裡撒。

等到尿撒完後，小孩就上前就拿起瓶子，熟練地用布簡單過濾一下，將“尿”重新喝了回去。

越沉默了下來，這套動作他很熟悉，是巡邏隊在沙漠外進行任務時，找不到水源，但身體又缺水的緊急處理方法。

就算是巡邏隊，也只在訓練時學到這種方法，真正外出時很少用到這種方法。

如今在一個小孩身上看到，這讓越感到很荒唐。

這可是在城市內啊！

這讓越想起了這些天在城內了解到的一些消息。

固部落和烈部落不同，總隊長泰掌權之後，所有的命令都是偏向於巡邏隊這邊，為的就是吸引城內其他人加入巡邏隊，增加他手中的力量。

這其中，就包括物資的分配。

所有水資源的分配，都會供給巡邏隊和外出作戰的戰士，分配到城內居民的頭上，就少了許多。

這一點無可厚非，畢竟那些巡邏隊和戰士都是為了守護部落，在外面以命相搏，待遇好一點也正常。

在這一點上，烈部落也一樣，但不同的是，他們在“偏袒”巡邏隊的同時，也會供給城內居民的基礎水量，至少保證部落其他人的基本生存。

而固部落就“偏袒”的太過了，在泰的命令下，大部分水資源都分配給了巡邏隊，留給城市內居民的少之又少，尤其是固部落的水物資本來就不多。

這也就算了，這些少量的水物資，還是有條件的分配，有在巡邏隊或外出戰士的家庭，能夠優先兌換水物資，其他人只能排隊兌換。

這導致了很多人就算有錢也換不上水，身體時刻處於一種缺水的狀態，有些人甚至因此活生生的渴死。

食物還好一些，提供的數量勉強夠其他人使用，但水才是生命的源泉。

水的不足，讓很多人患上了缺水症，沒有力氣去工作，沒工作就沒有錢去換物資，陷入了惡性循環。

只要有足夠的水，這一切都能改善。

越很想回去，向總隊長再次提出向神靈祈禱的請求，但想到總隊長那冷漠的眼神，越明白，就算他提了，也無濟於事，總隊長不會答應的。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總隊長所說的攻城計劃。

只要攻下烈城，那水的問題就能解決了。

難道真的只能這樣了嗎?

就在越心有不甘的時候，一名老人從遠處緩緩走來。

這名老人身形乾瘦，臉色蒼白，句僂著身子，走起路來顫顫巍巍的，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摔倒。

在老人的背後，還背著一筐火沙石，只是筐裡面的火沙石數量已經不足一半，邊走邊往下掉，隨著老人掉了一路。

看起來，這老人也是運輸火沙石的一員。

這老人不是個例，越在剛才也看見了一些小孩，女人，在拿著筐和桶在裝火沙石，送入火爐場內。

別誤會，巡邏隊可不會收這些人來幫忙運輸，只是一些人實在找不到工作，就會自己去城外找火沙石，然後用一些工具運輸過來，期望用這種方式從巡邏隊手中換取點食物和水。

看在一些老人年事已高的份上，一些巡邏隊員會偷偷分點食物給他們，也不算讓他們白乾。

但越面前的這名老人年齡有些大，之前遇見年齡最大的也就五六十歲的樣子，而這名老人看起來卻有七十歲往上。

要是換做之前的固部落，這年齡的老人基本上都是部落名宿，去哪裡都有人供著，因為這些老人擁有著極為豐富的沙漠生活經驗，隨便說上一點就足夠年輕人受用。

可惜現在，他們只能通過自己工作來養活自己。

搖頭輕歎，越正準備離開，忽然一聲異響，像是有重物掉落在地上，嘩啦啦一片響。

越轉頭一看，原來是老人摔倒在地，剛才那響聲是他背上的筐掉落在地，火沙石撒了一地。

周圍的人看著老人摔倒，目光十分冷漠，像是司空見慣一樣，沒有一個人選擇上前攙扶。

越心中一驚，連忙上前扶起老人。

老人眼睛緊閉，嘴唇乾裂，手臂因為剛才和火沙石相觸，被灼燒得一片通紅。

“水……水……”

聽見老人的呻吟，越從腰間拿出自己的水壺，小心翼翼地喂老人喝水。

得到水的滋潤，老人逐漸緩了過來，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水壺，不舍地將水壺送還給越。

“孩子，多謝你了，將水壺收起來吧，這麽珍貴的物資，不要浪費在老頭子我身上。”

越將水壺重新遞過來，笑道:“沒事的，您多喝一點，我還有。”

看著近在遲尺的水壺，老人沒忍住，還是多喝了兩口，然後就將水壺送還給越，撿起地上散落的火沙石。

越也幫忙將火沙石撿好，放入筐內。

離開之前，老人對越告戒道:“東西要收好，在這裡，不要隨便顯露你的東西。”

越不以為意， 只是笑著點點頭。

轉身往家裡走去，越還沒走出多遠，就見到對面一個削瘦少年急匆匆地走來。

越側身避讓，但還是被這名少年撞到。

“對不起，對不起。”

少年連忙低頭道歉，就準備繼續往前走。

但越臉色一沉，伸手抓住少年的肩膀。

“走可以，是不是該把東西還給我?”

只見在少年的懷裡，抱著一個精致的小水壺。

這個水壺，赫然和越剛才拿出來的水壺一樣！

“東西?什麽東西?”少年急道:“我沒拿你的東西，你快把手放開！”

越冷哼一聲:“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偷東西，你這個水壺，就是我的！”

“你有什麽證據?不要血口噴人！”

在少年的大喊聲中，周圍陸續走來幾個人，將越圍在其中。

“對啊，你有什麽證據?”

“你說他偷東西，我還說你偷東西呢。”

“小子，別在我們的地盤上惹事！”

看著周圍的人群，越冷冷道:“原來你還有團夥。”

“別汙蔑我們，我們只是看不下去的路人而已。”一名高瘦男子冷笑道:“識趣點就趕緊走，別逼我們動手！”

“動手?”越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事情，笑了起來:“你們偷人東西前，也不看看對象的嗎?”

“想要證據?我就給你證據！”

“看看水壺右下角的標記，這個證據如何?”

眾人一愣，少年連忙看向水壺的右下角。

在那裡，一個小巧的巡邏隊徽章，彰顯著這個水壺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