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是‘一個不留’呢~”
方狗輕輕撫了撫耳朵,冷意外泄的視線穿透了他的心臟。
“怎麽辦呢~既然你不肯和平解決問題,那也別怪我太無情啊。雖說這也是沒有必要的事,不過……”
話音落下,隨即一道白光射向李逵,直擊他的額頭,“轟”一聲爆開。
“嘖。”
李逵硬是接下了一招,後退幾米,用手按住額頭但依舊無法掩飾那猙獰地咧開微笑的傷口和緩緩流下的飄著淡淡甜腥味的血液。
沒有時間喘息,又一道光束從方狗眼中射出,他趕緊用【保護】再次襠下了一擊,傷口的疼痛和心中的無力感讓他不禁閉上一隻眼。
“談條件之前先考慮一下自己的立場吧,”方狗的身影漸漸逼近,“連續使用保護的話,可是會失敗的喲~”
李逵低下頭去,慢慢抹掉竄到眼角的血液。方狗見他沒有反應,暗吸了一口去,眼中紫光回旋凝聚,力量從身體各處湧來。孫二娘要給予對方最後一擊。
“停下吧。”李逵忽然開口道。
“哈?”
方狗以為是李逵在開玩笑。但額頭上的寶石突然閃著不祥的光芒劇烈地顫動起來,讓孫二娘不由得打了個冷戰,眼神恍惚了一瞬。
而就在那一瞬,不遠處的紫色身影從原地消失了。
方狗大驚,花容失色。目光還來不及向四周探尋,李逵的影子又如鬼魅一般在孫二娘面前忽然閃現。他的手輕輕地在方狗頭上敲了一下。
“呃…”
方狗一陣目眩,凝聚在眉間的力量被這輕輕地一擊擊碎。孫二娘趕忙縱身一躍,向後退去。
“把假玉丟掉而發動了走鋼絲特性嗎?還真是危險啊……”
方狗用手按住劇烈起伏的胸口,一語道破其中玄機。
“停下吧。”
李逵卻像是沒有聽孫二娘說話似的,“別再繼續增加自己的罪惡了。你說過,殺手的職業會讓你越陷越深。在這樣下去,你一輩子都要被這個悲哀的現實所開的玩笑所束縛。”
他說這話時,眼神變得柔和,語氣很平靜,溫暖的氣息悄悄突破冷漠的夜幕在四周流轉起來。
方狗愣住了。
“停不下來啊,”孫二娘輕輕地說,低下頭去,“已經…停不下來了。”
“很祥和的村子吧?”
李逵依舊自顧自地說道,“樸素的房屋,莊嚴的廟宇,絕美的煙火,熱情的村民。那些深深受這個小村莊所吸引的遊子們,誰能想象得到七百年前這裡發生過怎樣的慘劇,是怎樣一幅荒涼的景象?不可思議的是,祖先們在那種環境中挺過來了,留下了這一筆豐厚的遺產,七百年就這麽過去了。無論曾經是怎樣一幅頹景,現在大家都很快樂,不是嗎?”
他又抬頭望著天空,粉紅色的煙花在他的視線中爆開。
“很美,不是嗎?這煙花早已不是當年的煙花,不是為了那段悲慘的過去而盛開,而是為了大家的笑顏而綻放。如果一直被過去所困,就永遠無法前進了。”
“住口!”方狗怒吼起來,“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你明白我的痛苦嗎?你明明什麽都不知道!”
刺眼的白光迅速地在孫二娘眼中聚集,此刻方狗已經成了一座一觸即發的火山,痛處被連續觸碰,孫二娘有些失控了。
李逵的身影悄悄出現在孫二娘的背後。
一雙手輕輕繞上了方狗的腰間,把孫二娘輕輕抱起。
方狗的思緒止住了崩塌,凍結了,又在下一秒變得驚慌失措。
孫二娘感覺到後背貼上了一塊柔軟的皮膚,緊密接觸的溫暖從一點迅速向孫二娘身體四處蔓延,直到孫二娘悸動著的心跳中。
這仿佛要把孫二娘燙傷的溫度讓孫二娘渾身變得軟綿綿的,生不出反抗的力氣。
“沒錯,我不知道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我只是不想讓你繼續被這個悲哀的現實束縛下去了。”李逵緊緊抱著孫二娘,淡淡的說。
“你想…做什麽…”
方狗想要掙扎,孫二娘內心深處的潛意識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孫二娘甚至有點享受這種被擁抱的感覺,語氣瞬間軟了下去。
這種感覺,這種感覺……
“二十一年前,我被造物主拋棄到了這個世界上,”
李逵把頭貼上方狗起伏著的後背,傾聽著孫二娘的心跳仿佛想把自己的意識傳達給孫二娘,“和我一起降生的還有我的妹妹,一隻可愛的伊布。因為有著和某個背信棄義的男人一樣的外表,媽媽憎恨我,虐待我,我常常食不果腹,遍體鱗傷。只有妹妹會在一旁偷偷地饑餓的我送來一個啃掉半邊的蘋果,給受傷的我用繃帶包扎傷口,困了也會依偎在我的肩上睡去,受委屈了也會到我懷裡大哭,那時我就像現在一樣抱著孫二娘,安慰孫二娘,這讓我感覺到活下去的希望:我要保護我的妹妹。”
強忍著頭部仿佛要炸裂開來一般的劇痛和足以讓視線模糊的眩暈感,災獸前腳緊緊撐著地面,勉強支起身子。
一股溫熱而粘稠的嗤嗤冷笑著從他額頭上淌了下來,那是血,把他的額頭染成如火燒一般的刺目的鮮紅色。裂開的傷口在銀色的毛發掩蓋下仍隱約可見。
大口大口喘著氣,他緩慢而沉重的抬起自己的頭,眼中寫滿了憤怒的情緒,牙齒緊咬在一起,不發一言,只是直勾勾地等著幾米開外同樣瞪著自己那幾隻精靈。
為首的是一隻嘎啦嘎啦,此刻正迅速轉動著手裡沾染著鮮血的骨棒,右腳卻小心翼翼地往後跨出一步,凝重的表情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放松之色。
沉寂著的空氣不斷地向四周吐露著火藥的氣息,連那沒有生命意識的骨棒也不由得戰粟起來,沾在上面的血液如汗液一般低落,而這骨棒正是剛才那重重一擊的來源,直接把災獸擊飛了數米遠。
可惡……災獸在心裡狠狠咒罵著,用手抹了抹額頭上的血液。數秒過後視野終於稍稍明朗起來。
一眼望到的是磚石砌成的平房:房門緊閉著,黑洞洞的窗口冷視著自己,盯得自己內心有些發寒;腳下是青磚鋪成的地板,歲月與時間製造的裂痕布滿了一地。
“離開這裡,帶來不幸的精靈!”嘎啦嘎啦吞了一口水,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咆哮起來,雙手還緊緊地握著那根骨棒。
“滾出去!”在他旁邊的豪力卻不像他這般小心謹慎,從地上撿起一塊大石頭便向災獸砸去。
“滾吧!混蛋!”
“消失吧!”
“別讓我再看到你!”
災獸默默承受著嘲諷和攻擊。
有一滴血溜進了他左眼裡,酸得讓他忍不住把眼睛閉起來。來自對方的惡言惡語還在瘋狂繼續著,石子和各種雜物也鋪天蓋地地向他砸過來。
如雨點一般打在他身上。但他的心卻比身體更加受傷,因為他聽見許許多的聲音同時在他的內心嘶吼著。
此起彼伏,不留他一絲喘氣的機會,並且超越了不同的空間和時間,匯聚成了一句話,一個字。
“啊呀!”沙奈朵綾音手一顛,手中的梳子“啪”一聲掉到了桌子上。
這種不安的感覺……大概有什麽事要發生吧,孫二娘想著,視線從梳子上移開。
落到了面前的鏡子上。鏡子中的自己有一頭碧綠色的秀發,烏黑的眼睛襯托著皮膚的嫩白,加上一身白紗素衣,真是猶如天仙下凡一般美麗動人。
完美啊,孫二娘得意地揚起嘴角,忍不住要讚歎自己,就差沒說出“魔鏡啊魔鏡,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這樣的句子了。
“篤篤篤。”
敲門聲卻在此刻不合時宜地響起來,綾音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輕輕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綾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順手拿起落在桌上的梳子,嘴裡說著“來啦”向吵鬧著的那扇門走去。
門被之“吱”一聲推開了,站立在門口是那個朝夕相處的熟悉的身影,今天也是昂著頭,一副自信滿滿精神百倍的樣子。
看見等待多時的美人終於完成了閉關,他,災獸,露出了一個頗為欣慰的笑容。
“已經三十多分鍾了,老師……”他說著,語氣多少有些無奈,但能很明顯地聽出一股恭敬之意,“又在鏡子前自我陶醉了麽……”
“能不要直接說出來嗎?。”
綾音有些不滿地說道,但又立刻換上了一副笑容,“況且愛美是女性的天性啊,不過……”
孫二娘忽然間把手一揚,那把一直握著的梳子顯露出來了,然後不顧對方有些詫異的眼神,孫二娘輕輕躬下身子,梳子在災獸背部銀白色的毛發上來來回回,不一會兒就把它們梳理得平整起來。
“男士也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啊,初曦。長著這麽英俊的臉,再好好地梳妝一下的話,肯定能吸引很多女孩子的目光~”
名為初曦的災獸感到臉頰微微有些發燙,但還是順從地接受了對方的好意,但從那窘迫的樣子來看,顯然還是還未適應這樣的清晨禮物。
就這樣過了些許時間,綾音放下了梳子,重新直起身子,一手托著下巴打量著被自己梳理成一件藝術品的初曦,微微一笑。
“那麽出發吧,今天也要加油喔。”
“恩。”
推開旅館的大門,腳踏到了仍浸潤在清晨冰冷空氣中的磚石路上,初曦打了一個寒戰,腦中殘留的一絲困意完全消散了。
來自遠處地平線上的陽光卻讓他感到一陣舒服,舒活了一下筋骨,他抬起頭享受著大自然無償的饋贈,在這寒冷與溫暖交界的清晨。
小鎮入口處。
女郎兔艱難地邁著步子走了過來,然後,跌倒在地上。
這一幕被小鎮的長官古蔓藤看見了。
“快!去叫醫生!”
在瞬間的驚愕過後, 他立刻冷靜下來並作出判斷,回頭高聲吩咐自己的同伴鴨嘴暴龍,然後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女郎兔的身邊,懷著緊張與不安扶起孫二娘的身體。
“小姐,聽得見嗎!?發生了什麽事!?小姐!”
他輕輕搖晃著對方的身體呼喊起來,而後者一直大口著氣,顯然已經沒有力氣再說話了,痛苦的神色在孫二娘嬌美的臉上被十倍放大。
這時他才發現女郎兔右腿上的如獰笑一般裂開的大口,暗紅色的淤血正咕嚕咕嚕地流出來。路過的精靈開始停下腳步,越來越多。
“怎麽回事?”
“是不是那個長官乾的啊?”
“媽媽,那個姐姐會死嗎?”
“小孩子不要插嘴!”
議論聲悄悄地響起,由一個變成一片,由耳語變成喧囂,而因為好奇心而止步的精靈已經圍城整整一圈將二者包圍在其中,被擠在後面的精靈還在不斷增加。
“你們中間,有沒有誰懂得緊急處劇毒的!”古蔓藤長官向圍觀的人群高聲發話。精靈們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是始終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我。”
這時從議論聲鼎沸的人群中忽然傳出一個堅定而明亮的聲音,有些精靈感覺到有誰擦著自己的身體從擁擠的精靈大隊中穿了過去。在眾目睽睽中。
銀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被圍住的圈子內,腰上挎著的包還在與人群摩擦的作用下來回擺動。那身影搖了搖被擠得有些眩暈的腦子,抬起眼注視著古蔓藤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