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嘯也算是解了一個心中疑惑,他終於知道為什麽一個天鬥的封號鬥羅,會閑著沒事乾來找麻煩了。
“屬於武魂殿”,這個原因就已經充分得不能再充分了。
雖然有所猜測,但當他看到獨孤博怎麽送綠水青山時,他的眼中還是有著一絲絕望。
本來,從這處被刻了字的“山碑”攀登上來就是另一側斷崖,用鐵鏈與另一峰相連接,接連幾道裂隙之後,才是昊天宗的宗門祖地——昊天堡。
這傳聞中是由兩名強大魂師交戰形成的地貌,現在有了一點點新的變化。
獨孤博操縱著身下的毒海往山峰後的第一道裂隙處一傾,縫隙間瞬間就響起了哧哧的聲響,騰起了白色煙氣,似乎是山石被侵蝕氣化了。
也許是裂隙太深了。
先前在村莊上空,村民看來遮天蔽日那麽多的毒海,隻將這道裂隙填滿了一半。
巨蛇的頭探到了裂隙旁,蛇口一張,綠色的激流就從它的口中源源不絕的流了出來。
唐嘯怎麽可能不絕望呢?
先前對戰時,唐嘯先是找準了時機近身戰,後來又是用了炸環和大須彌錘,化繁就簡,直取獨孤博。
自然沒有如此刻一般,清晰、深刻地感受到了獨孤博的毒量之大。
這裂隙的事,獨孤博可太清楚了,這幾道裂隙不就是千道流和唐晨交手的時候,被余波劈出來的嗎?
既不會讓毒液蔓延出去,也不會傷到什麽花花…額…裂隙裡好像是不是長了有藍銀草來著。
但也不重要了,很快的,這條懸崖裂隙就被毒液填滿,由毒澗被灌成了深不見底的一條碧水河。
不看它兩岸邊蒸騰往複的劇毒煙氣,這條河河面上倒是被陽光照得翠綠喜人,頗有味道。
不起水流翻身,也不見聳背浪滾,靜謐幽深,漠漠茫茫。但卻是飛鳥難行渡,蓮葉不能浮。
吐出一條綠河之後,獨孤博尤嫌不足,說好的綠水青山那就是綠水青山,於是他將上空的煙氣召喚了下來,遍布了河岸旁的兩座山峰,鑽入了地面。
河外側有著“山碑石刻”的山,河對面本來被鐵鎖相連的岸,都被毒了個寸草不生,隻余下了嶙峋的怪石,它們表面皆被染上了一層翠綠的顏色,成了兩座毒峰。
一看就能明白,普通人、或者說一般的魂師,只要扛不住獨孤博的毒,那都是不能經過的了。
最後用丹珠和陣法微微約束了一下,令其循環之間不要溢散過遠,也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獨孤博對自己的成果很滿意,前有唐晨千道流一戰斬天塹,後有我老博弄毒填山澗,不差不差。
但唐嘯他真的整個人都不好了。
唐嘯曾經自己向武魂殿提出封山,他當時已然覺得相當憋屈了。但當真的被這個自稱“武魂殿”的毒鬥羅封了山,他心中的煩悶和憋屈卻不比那時稍少。
之前就說過,主動“自己封山”和被動“被別人封山”是不同的。
之前他主動封山,他和七長老還能出山去獵殺魂獸,後人不至於晉升無路;
還能在山下設置據點,他妹妹唐月華也能前往天鬥城操控人心,縱橫捭闔,不至於對外界一無所知;
而且跨過這一側山峰,到天鬥城不過數百裡,食水物資等采購補給也還算方便。
如今被獨孤博這麽一攪和,從這一側倒也不是出不去。
但除非是封號鬥羅或者有飛行魂技的魂師由極高空越過,
其他普通的宗門弟子走這一側出山那就是送死。 換另外三側出宗,則要繞更遠更險的山路,而且也沒有天鬥主城那麽方便進行大宗補給,而且要是算上所花費的時間,恐怕是剛回來一趟,下一趟就得出發,才能趕得上供給。
但如此,宗門弟子們的修行呢?全都在路上?那勢必會延緩他們的修煉進度。
靠封號鬥羅加魂導器運送物資倒也是個方法,但那麽大一宗人,魂導器才能裝多少,恐怕也是一趟趟進出停不下來。
封號鬥羅境界修行本就不易,如此浪費自己的時間,延緩的就成了封號鬥羅的修行進度了。同時不要忘了,封號鬥羅真的能下山嗎?
封號都下山了,那昊天宗與出世又有何區別,之前和武魂殿承諾的“封山休戰”豈非作廢?
而且,雖然還隔了兩三座山,但日久天長,誰曉得這條河和毒氣會不會蔓延到昊天堡中?
這麽一想,似乎這個山旮旯不待也罷?
但他們敢出去嗎?他們能出去嗎?
要是他們有這個勇氣、有這個能力,他們如今也就不會困守在山旮旯中偏安一隅了。
甚至,這“偏安一隅”還是唐震主動拿命換的。
本來他覺得之前的獨孤博已經足夠狠辣了,但沒想到還能那麽狠?那麽毒?
先前那個是絕戶計,現在這個又何嘗不是呢?不過一個是硬橋硬馬,一個是軟刀子割肉罷了。
之前武魂殿逼來時,還能借著那份恥辱,讓宗內弟子知恥而後勇,更加努力修煉,現在這條綠水河一出,孩子們真的還能有那個心氣嗎?
但每當他覺得獨孤博很過分的時候,獨孤博都能用行動讓他發現,居然還能更過分。
大蛇把唐嘯撇下,哧溜一聲滑下了山,卷起之前放在小村後的四座石雕,又回到了山上。
用蛇尾把四座雕像依次放好,獨孤博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解除了武魂的附體,化回一個綠發黑袍的青年落在了原地。
唐嘯初時不解其意,但定睛看時,卻發現了端倪,這分明是他們昊天宗之前放棄的附屬宗族,甚至他還認出來了那尊石犀牛是牛皓皓的武魂真身,三隻雨燕是白鶴的武魂真身。
雖然有些打臉,但也不至於特意帶來這四尊石雕放這吧?
偏偏在這時,獨孤博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 “老夫有個魂技,來自美杜莎女王…”
雖然話沒有說完,但唐嘯卻好像明白了。
現在事情似乎已經清楚,唐嘯健壯的身軀微微發抖,他上前撫摸著那幾隻雨燕石雕。
羞辱也罷,牛皓皓也罷,他其實並不在意,但白鶴不同,自己的母親是白鶴的親姐姐,自己也是白鶴看著長大的。
白鶴,他是唐嘯的親舅舅啊!
因此他也是模模糊糊知道,白鶴有一個分身魂技的,就是不知道這三尊裡哪一個是本體。
一個誤會就此產生了,獨孤博沒多說話,而唐嘯似乎就沒有想過自己的舅舅其實逃出了蛇口。
以為血脈相連的親人故去,還被人拿出來當面羞辱,任誰也不會好受。
至於獨孤博說的什麽鎮地靈犀、納吉福燕、改善風水等等奇怪的話,他甚至都忽略了。
今天唐嘯本來好不容易釋放出了心底積鬱的情緒,肆意霸道了一次,魂骨、炸環、大須彌錘等等手段盡出,心底的鋒銳卻被一挫再挫。
一層層的反覆碾壓之下,他真的累了,甚至心底不可言說之地,有一股怨憤滔天。這份怨憤是對武魂殿、對千道流、對獨孤博、對千尋疾…甚至,對…他的親弟弟……
獨孤博又不是不會看表情,自然看出了唐嘯不好受。但非親非故,甚至有怨有仇,他怎麽可能像哄自家兒子、孫女一樣哄唐嘯。
他就像個莫得感情的討債鬼,在這個當口,對唐嘯說了一句話,唐嘯聽得清楚無比:
“現在,把東西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