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腳下裂隙中那處充滿毒性的空間,令獨孤博不得不感慨造化的玄奇。
光看字形,皿蟲為蠱,晦淫之所生也。
一般蟲蠱練時,法以百種蟲,大者至蛇,小者至虱,合置器中,令自相啖,余一種存者留之,則曰蠱。
而《易經》中的蠱卦呢,巽下艮上。
這些都是蠱師的基本常識,獨孤博不可謂不熟悉,但修習蠱道二十多年的他,也沒見過如此的機緣巧合。
地裂留下縫隙作皿,天也落下茫茫積雪為蓋。
之前可能生活在這個裂隙中的朱睛冰蟾、這條朱睛冰蟒不知道是什麽的原身、以及鑫兒曾經見過的那隻冰碧蠍,甚至更多可能無人看見的魂獸則是天然的蠱材。
極北之地的嚴寒、風雪和遍布裂隙中的毒性則像是老天爺掐出的一道道法訣。
一切的一切,造就了一個天然的蠱盅,由天煉出了這隻奇異的魂獸,也是奇異的蠱,朱睛冰蟒。
人煉蠱獨孤博可是看多了,但這傳說中的天煉蠱可真還是第一回瞧見,身為師法天地的蠱師,他又怎麽可能不為之所迷。
感歎結束,獨孤博要將這條朱睛冰蟒帶回去了,要是天然的蠱獸真的能產生魂環,而且鑫兒還能吸收,那作為蠱師的獨孤博豈不是能佔個大便宜?
作為冰火兩儀眼現在的主人,他可從沒有忘記,兩儀眼之下還有兩條沉睡的龍魂。
繼續多想無益,獨孤博要把那隻半邊身子石化,半邊身子泛綠,動彈不得的朱睛冰蟒帶回去,讓獨孤鑫來補上這最後一刀。
先前扎營的地方篝火仍然燃燒不息,在這寒冷的森林中,為獨孤鑫三人提供著足夠的暖意。
有重物巨大的拖拽聲從林中的一側響起,獨孤鑫謹慎地看向了那個方向,身體微微挪動了一下位置,將獨孤雁和孟依然護在了身後。
黑暗中,一個黑衣綠發的蛇尾青年,提溜著一條長長的巨蟒疾行而來,篝火的光照在他的臉上,點亮了一雙碧綠色的妖異瞳孔,正是獨孤博。
“爹!”
“爺爺!”/“獨孤爺爺!”
獨孤鑫三人算得上是異口同聲。
獨孤博點了點頭算作是回應,將手中淡藍色的蛇身,小心地放在了地上,凝重道:
“鑫兒,這是不是你所說的那隻‘魂獸’?”
獨孤博一眼就認出了這隻魂獸,正是他曾經記在心底的樣子。
“沒錯,就是這個!”
“既如此,你便試試吧……”
獨孤鑫一隻手指變成了碧綠之色,輕輕點進了朱睛冰蟒的額頭。
隨著獨孤鑫的毒力在冰蟒體內爆發,也打破了之前獨孤博小心維持的毒性平衡,它醒了過來,卻在意識清醒的下一秒,眼前又再度變成了一片漆黑。
這一次,它醒不過來了。
獨孤博眼中有一絲惋惜,隨即打起精神,仔細觀察著接下來發生的事。
就和千千萬萬的普通魂獸一樣,它的身上也凝聚出了一個深邃的黑色魂環。
獨孤博立刻便心中有數了,默默有了新的打算。
而獨孤鑫,則是把黑色的魂環往自己身上牽引了過來。
他本來以為一切,都該像女兒和弟子一樣順利,同樣是仙草加煉體的組合,甚至他的仙草還是作用於身體體質的那種。
而且哪怕年限高了不少,但這並不是他的第一個萬年黑色魂環了。
而且理論上來說,他都已經為了他的第六環煉體了快兩年時間,
應該是十拿九穩了吧。 但世上的計劃總沒變化快。
一股恐怖的能量,從魂環當中瘋狂湧入獨孤鑫的身體。
沒錯,瘋狂。
明明表面上已經凝聚成了魂環,但當套在身上,準備吸收時才發現,這魂環內裡充斥著無序、混亂、極端且對立的矛盾能量,和其他魂環不同,充滿了狂亂和野性,簡直一點道理不講。
哪怕吸收過五個魂環又如何,獨孤鑫之前所有的經驗根本就派不上用場。
但吸收魂環是件開弓沒有回頭箭的事情,高等級魂師能夠出手打斷,但那時損傷的,就是被打斷魂師的天賦和潛能了。
到時候,活著的人倒還是那個人,但之前那個天才已經死了。
獨孤鑫不想做一名隕落的天才,因此,他也只能盡己所能。
此時,他不得不感謝那兩株冰火仙草和兩儀眼的煉體經歷。
前者,讓他可以基本無視這個魂環中那些性質極端的能量,只需要小心防禦能量對衝時帶來的衝擊;
後者則讓他能在這份衝擊中忍受下去,不至於一瞬間一敗塗地。
獨孤鑫體內潛伏的武魂本相,正處於這場風暴的最中心,在獨孤鑫的引導之下,一點點的將這些能量碾碎,吸收進了蛇身之中。
自己就吸收了超限魂環的獨孤雁,本來覺得爸爸吸收也一定會很順利。
但卻沒想到,隨著那黑色的魂環在獨孤鑫身上一漲一縮,獨孤鑫本來沉著的面色卻越來越扭曲,似乎在承受著什麽極大的痛苦。
時間沒有成為什麽治愈的靈藥,反而在時間的流逝中,獨孤鑫的身上開始逐漸滲出了細密的血珠,沁紅了他身上的白衣,顯得格外瘮人。
獨孤雁急忙朝爺爺看去,發現他的爺爺也同樣有些緊張的盯著獨孤鑫,不過好像還沒出手阻止的意思。
這說明,她的爸爸,應該還是安全的…吧?
孟依然的面色就更加慌亂,先前被獨孤雁的所作所為壓下,爺爺奶奶曾經說過的那些知識又湧上了心頭。
“超限”、“冒進”、“天賦受損”、“爆體而亡”等等詞語在她的小腦袋中不斷循環。
哪怕之前真正的相處時間不長,但獨孤鑫是她行過拜師禮的,這一生唯此一個的老師。
更別說這一個月以來,一路上獨孤鑫的處處提點和仔細照顧,孟依然她也絕對不希望自己的老師出事,她的小拳頭悄然地握緊了。
三雙眼睛,就這樣牢牢地釘在了獨孤鑫的身上。
獨孤鑫一點點地吸納魂環中那對立又亂七八糟的魂力,恍惚間精神似乎來到了一處純白的空間。
一條淡藍色的赤瞳長蛇盤踞在這個空間的中央,蛇信頻繁的的吐出,似乎在壓抑著什麽。
正是獨孤博帶回來那隻朱睛冰蟒的樣子。
而獨孤鑫剛想向前一步,卻隻移動了上半身就跌倒在地,獨孤鑫以一個不可思議的方式轉身看去,才發現,自己的軀體四肢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一條碧鱗蛇。
趁著獨孤鑫倒下的一刹那,朱睛冰蟒長身而上,眼看它的蛇吻就要咬上獨孤鑫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