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法醫中心辦公室。
“這裡就是你的辦公桌了。”
崔軍指著一張收拾得很乾淨的桌子說道,這間不大的辦公室裡面,總共有八張辦公桌,其中六張都空著,另外兩張就是崔軍和黎妍妍的。
“好的。”周正點頭,坐了下來,桌子上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我已經向後勤部門申請了,最晚明天會給你來安裝一台電腦。”崔軍接著說道。
“謝謝。”周正看著辦公桌,臉色並沒有湧現出太過於興奮的神色,心中還是在思考著趙志勇的這個案子。
“法醫中心的工作說忙很忙,說不忙也清閑。”崔軍拿著茶杯喝了口茶,說道:“忙起來的時候連軸轉,想歇會都沒時間,空閑的時候每天喝喝茶水看看電腦沒什麽事做。”
“嗯嗯嗯,我明白。”周正點點頭,市局法醫中心接收整個江海市的法醫工作,在這樣的人口基數之下,每天都會有事情發生,相比於普通人的生活,則是在不斷的見證社會殘忍的那一面,更是用自己的職責來守護法律的尊嚴。
“我們主要負責的工作是命案的現場勘驗、屍體檢驗、現場重建分析、死因鑒定等等……”崔軍簡單的介紹著工作,說到這裡,又補充道:“還有一些基層法醫工作的技術審核。”
“沒有傷情鑒定這部分嗎?”周正好奇問道,他在學法醫的時候就明白,法醫並不僅僅是針對於屍體,更是有針對於活人的鑒定,比如打架鬥毆或者交通事故的傷殘鑒定,燒傷凍傷鑒定等等,這類鑒定的結果具有法律效應,可以用來量刑或者工傷賠付以及保險理賠等相關事宜。
“傷情鑒定事件以及非自然死亡事件都是交由基層法醫來處理,市局法醫中心主要負責非自然死亡的案件,事件和案件僅僅只有一個字的差別,但卻是完全不同的性質,這個你明白吧。”崔軍說道。
“嗯,我懂的。”周正再次點頭,這裡所涉及到的就是死亡相關的知識點了。
死亡分為自然死亡和非自然死亡。
自然死亡又稱非暴力性死亡,指的是符合生命和疾病自然發展規律,沒有被暴力因素干擾的死亡,其中又分為生理性死亡,也就是老死,以及病理性死亡,也就是病死。
非自然死亡則是暴力性死亡,是法醫遇到最多的死亡!
可是,非自然死亡中,也並非全是案件。
從死亡方式上劃分,非自然死亡可以分為四種,自殺死、他殺死、意外死、以及無法確認。
基層法醫在接到非自然死亡的檢驗工作時,首先要判斷是否是命案,也就是他殺死。
命案被稱為案件將會移交到市局的法醫中心做進一步檢驗,不是命案便將屍體交給家屬去處理。
有了這樣一個篩選的過程,就可以大大節省市局法醫中心的工作,同樣也會減少警力資源的消耗。
崔軍在做出了解釋之後,周正就明白了,市局法醫中心專門負責命案的檢驗工作,雖然沒有那種進行傷情鑒定時與人的交流,更多則是在與死者接觸,但承擔的則是更重的責任。
……
沒過一會,幾個負責後勤的警察就抱著一台嶄新的台式電腦走進了法醫中心的辦公室,在崔軍的指揮之下,擺放在周正的桌子上,並且幫忙調試聯網。
當周正使用這台電腦的時候,已經可以接入到公安系統的內網中了,他開始繼續翻看傳導到案件信息上面的監控視頻,
當然,他現在也只能看這個案子的信息,其他的案子並沒有對他開放授權。 “還看監控呢!”崔軍看向電腦屏幕道。
“是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可能是我多想了,現在沒什麽事,讓我看看心裡也踏實。”周正說道。
“還有五分鍾就下班了,回去以後好好休息,電話隨時保持暢通,我們法醫一定要將精神養足。”崔軍交代道。
“明白。”
周正點點頭,嘴上這麽說,視線依舊集中在電腦的視頻上,他感覺眼睛有點酸,不禁伸了個懶腰。
法醫部門和痕檢部門的工作性質差不多,主要是為案件的偵破提供思路和線索,具體布控抓人審訊等相關的工作,還都是由一線的刑警們來做。
所以哪怕趙志勇的案子沒有破,可周正他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完全可以下班回家了。
“嗡——嗡——嗡——”
就在這個時候,周正放在桌面的手機響了,他已經調整成震動模式了,但因為辦公室裡面著實安靜,發出了非常大的動靜。
周正趕忙拿起手機,看到來電顯示,上面顯示著“蒼蠅”,便接通了電話。
“什麽事啊?”周正問道。
“聽說你去市局法醫中心實習了?”張瑩的聲音從電話的另外一邊響起。
“你消息挺靈通的嘛!”周正驚訝了一下。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誰,到下班點了吧,我和我爸在市局門口等你呢,你快點下來,別碰到交警算違停了。”張瑩催促道。
“我還沒下班呢!”周正臉上浮現出一抹無奈,說話之間向著崔軍看了過去,恰好與後者對視在了一起。
崔軍直接對周正擺擺手,表示可以走了。
“行吧,你等我,我這就下來。”周正連忙掛斷手機,向著崔軍看過去,說道:“師父,謝謝你啊!”
“快走吧。”崔軍笑著說道。
“好嘞!”周正沒帶什麽東西,離開也很輕松。
“明天別忘了準備點香水。”黎妍妍交代道,她開始收拾自己的包,看樣子也準備離開了。
“嗯。”
周正應了一聲,他對男人噴香水這種事情還是有些在意,不過,他發現接觸到的刑警隊的人都是老煙槍,彌散的煙味完全可以將屍臭掩蓋掉。
但是,考慮到形象的問題,他覺得還是要想想辦法。
總是要回宿舍的,要是屍臭味沒處理掉,徐超那家夥怕是會往他身上抹牙膏的。
……
周正從市局門口出來之後,立即看到了停在對面路邊打著雙閃的炭黑色寶馬X5,連忙快步走了過去。
“張叔你怎麽親自來了啊!”周正看向駕駛位的中年男人笑著打招呼,語氣極為親切,此人是江海中心醫院腦神經科室的教授,名叫張健,是張瑩的父親,更是周正父親的至交好友。
周正上初中的時候,父母雙雙發生了意外,他也受到了一定的影響,失去了那段時期的全部記憶,根本不知道那場意外事故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從那以後,周正就居住在張健的家裡,張健將他當做親生兒子般看待,更是不遺余力的供養周正上大學,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早已情同父子。
“聽說你進市局法醫中心了,這樣的事情不得好好慶祝一下,我買了你最愛吃的牛羊肉,咱們回家涮鍋吃。”張健笑著說道,他五十幾歲的年紀,看起來就像是四十出頭,皮膚白皙,身材清瘦,臉上佩戴著一副無框眼鏡,再加上教授職稱賦予的光環,整體呈現出一種極具學識的感覺。
“哈哈哈,謝謝張叔。”周正聽到涮火鍋之後,頓時感覺肚子有些餓了,下午的開會消耗了他非常多的體能。
“快上車吧。”張健說道。
“好的。”周正從車頭的方向繞過去,看到副駕空著,問道:“陳姨沒來嗎?”
“她晚上加班,不用等她,咱們先吃。”張健笑道。
“好的。”周正向著後排看了一眼,張瑩就坐在後排等著他,稍微猶豫之後,他打開了副駕的車門坐了上去。
副駕沒人的時候要坐副駕。
不然會讓駕駛員心裡有司機的感覺。
這是周正在秦望德的身上學習到的知識。
車裡有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就像是處於醫院走廊一樣,張健車裡常年都是這個味道,包括周正在內的每個人都適應了,倒是掩蓋了周正身上尚未完全散去的屍臭味。
“周正,你什麽意思,跟我保持距離嗎?”後排的張瑩當時就不樂意了。
“你這理解倒也沒問題。”周正笑笑說道。
“啊啊啊,氣死我了,你就會氣我,看劍!”張瑩從後排起身探出右手,將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擺出劍指的樣子,向著周正的後腰捅了過去。
“噢,我不行了,大出血馬上要死了,張叔,我們不用回家涮肉了,直接拐進公安局報警吧,車裡有凶手啊!”周正擺出一副遇刺的樣子,直接攤倒在副駕上了,擺出奄奄一息的姿勢。
“哇啊啊啊,你這個人,就會氣人!”張瑩看著周正的模樣,氣的牙癢癢,可偏偏什麽辦法都沒有,雙手攥成小拳拳,對著周正一頓亂錘。
張健看到這一幕,並沒有說什麽,臉上流露出慈祥的笑意,這種場面早已經見怪不怪了,讓他覺得非常的溫馨,他抬手關閉雙閃,撥動左轉轉向燈,確認道路安全之後開車行駛。
張健只有一個女兒,但他一直都想要個兒子,可是在張瑩出生後沒多久,他的老婆就患上了卵巢癌,經過一系列的化療和靶向治療之後,命是保住了,也沒有再複發,但是在治療的過程中雙側卵巢全都切除了,再沒有了生育的可能性。
周正是張健從小看到大了,兩家的關系非常好,屬於是知根知底了。
收養周正直接補足了張健想要兒子的想法,看著周正與張瑩的互動,頓時有一種兒女雙全人生贏家的感覺,內心之中無比滿足。
懷揣著幸福的心情,張健駕駛著汽車,向著家的方向行駛過去。
……
雲麓園小區是江海市的老舊小區,不僅沒有地下停車位這樣的配套設施,連小區圍欄和物業都沒有,居住的人中絕大多數是本市的老年人和外來租戶。
雲麓園小區內的每一條路上都有著一排側方位停泊的車輛,其中一輛白色的SUV中,夏炎、趙磊、還有兩個刑警坐在車內,視線始終觀察著不遠處樓口的動靜。
“師父,機場那邊有消息了,他們沒有接到了李賀,通過對相關工作人員的詢問,李賀早早就回了家。”趙磊說道。
“你是說李賀現在就在家裡?!”夏炎瞪大了眼睛,說道:“李賀很危險,對於丁昊來說,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殺,這種捉奸情殺把出軌的兩人都殺死的案例太多了。”
“那我們要不要上去看看?”趙磊說道。
“走!”夏炎立即起身,他明白這件事情的重要性,稍微搶走那麽一點時間,可能就會避免一場命案的發生。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樓梯口出現一道身影,看起來與電梯監控視頻中的形象一致,正是嫌疑人丁昊。
丁昊的出現令即將行動的夏炎停下來動作,他們都向著丁昊看過去。
丁昊的衣著邋遢,手上拎著一個黑色塑料袋,向著樓前的垃圾桶走過去。
“要不要將他抓住?”趙磊問道。
“不要動,先看看。”夏炎沉聲道。
“好的。”趙磊始終盯著丁昊,不敢有絲毫的松懈。
在幾人的注視之下,丁昊一直走到垃圾桶前,掀起垃圾桶的蓋子,將手中的黑色塑料袋扔了進去。
扔完垃圾之後,丁昊轉身返回,進去到樓道內。
這樣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斷了現場刑警們的節奏,趙磊三人一起向著夏炎看過去。
“師父,現在怎麽做?”趙磊問道。
“走,我們去看看,這家夥到底扔了什麽東西。”夏炎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是。”趙磊三人立即跟上。
很快,夏炎四人就來到了垃圾桶前,由於那個黑色塑料袋就是剛扔進去的,掀開蓋子就直接找到了。
夏炎向著塑料袋摸過去,將塑料袋拎了起來,頓時感覺有些重。
“這是什麽?”
夏炎摸到塑料袋口有些黏膩的東西,仔細看去,是一些黑色的毛發,看起來就像是人的頭髮,頓時令他神經都緊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