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淓在瞧了一番院中立體輿圖上的敵我態勢之後,他決定給多鐸回信。
李寶很快取來了筆墨,在院中的石桌上鋪開。
無所事事的方元科則是好奇的看著地上的新奇玩意,他發現這好像是整個浙西的山川地貌的縮影,十分精致,作為領兵的將領,不由地被吸引住。
一番筆走龍蛇,朱常淓寫好了回信,李寶迅速將其蠟封。
隨後又命李寶去傳陳洪范來府上。
“方元科,領兵有多久了?”朱常淓回頭走到自己的沙盤前,問道。
“回監國,末將領兵已有四個年頭。”方元科恭敬地回答道,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潞王問這個做什麽。
“打過清軍嗎?”朱常淓又問道。
“回監國,末將與韃子打過幾仗,互有勝負。”方元科回答道。從南京撤離的時候,就與清軍的追兵不斷交手,付出了巨大的損失,才堪堪來到杭州。
朱常淓微微點點頭,便不再說話。
方元科不明所以,看向了一旁的李寶,只見李寶輕輕擺了擺手,便明白過來,急忙行禮告退。
不久,陳洪范渾身髒兮兮地走進了院子,老遠朱常淓就聞到了十分難聞的鹹腥味。
只見陳洪范一臉惶恐地跪倒在地,叩拜道:“末將陳洪范,拜見監國。”
朱常淓被濃烈的氣味熏得有些窒息,急忙往遠處走去,隨即強忍著問道:“陳洪范,你這是怎麽回事?”
趴在地上的陳洪范心臟正跳的飛起,他剛剛在與馬錫喝酒,卻忽然被傳召,一身酒氣,若是見了潞王,怕是少不了責罰,於是為了掩蓋酒氣,陳洪范就在衣甲上抹了許多馬糞,來掩蓋酒氣。
“回監國話,末將方才正在指揮部下熬製金汁,等韃子攻城的時候好喂他們個飽。”陳洪范急忙解釋道。
“是嗎?”朱常淓皺著眉頭淡淡地說道。
“監國,末將怎敢欺騙您,句句屬實啊。”陳洪范磕著頭,一臉地無辜。
“起來說話。”
“謝監國。”
站起身來,陳洪范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可算是糊弄過去了。
朱常淓給李寶使了個眼色。
李寶會意,將那封多鐸的信拿去交到了陳洪范的手中。
“陳洪范啊,將這封信親自送去給馬首輔過目,看看馬首輔什麽有什麽建議。”
“末將遵命!”
手中捏著信,陳洪范瞥見了信封上多鐸的名字,頓時心中咯噔一下,看著潞王那平靜的面容,他開始瘋狂地猜測著潞王的用意。
難道是潞王知道了什麽?在滿心的疑惑中陳洪范來到了馬士英府邸。
馬士英正因為陳洪范將自己的兒子拐走而百般焦急,卻不想這廝竟然又回來了。
於是他便招呼家丁準備將陳洪范按下。
一進園子,陳洪范就看見發須怒張的馬士英站在園中,正等著他呢。
“喲,馬首輔病體痊愈了?”
“陳洪范!你是想威脅老夫不成?”
對於陳洪范的勸降,馬士英並沒有表態,但是陳洪范說是請他兒子喝酒,在他看來,就是變相地威脅。
“首輔大人哪裡的話,我與馬公子是舊識了,喝個酒而已,又不會做什麽!”
“哼!你想幹什麽,老夫一清二楚,趕緊將犬子放回來,咱們都好說。”
“首輔大人,我是奉監國命來給您送信的。”
“信?什麽信?”
馬士英有些不解,
隨即就見陳洪范走上前,將手中的信遞出。 一看到信封上的字,馬士英就不淡定了,頓時手就顫抖起來。
陳洪范則是悠然地圍著馬士英轉了一圈,在他耳邊輕輕笑道:“監國說了,看完讓您給點建議。”
馬士英面部肌肉微微變形,瞪了陳洪范一眼,冷哼一聲朝著房內走去,邊走邊說道:“來啊,此人對首輔不敬,按下重打十板子,以示懲戒。”
“娘的,馬士英,你不講武德!”陳洪范一聽急眼了,指著馬士英的背影大喊道。
“老夫是文官,文官為何要講武德?”馬士英頭也不回地說道,隨即百年入房內查看信件內容。
院中早已經得了吩咐的家丁們一擁而上,將陳洪范直接摁倒在地,拖到了一長凳之上,掄起大板子就是一頓劈裡啪啦的痛打。
陳洪范哀嚎連連,引得前院的內閣六部都派員來查看,得知馬士英痛打陳洪范,閣老們紛紛相視而笑,隨即便繼續處理著自己手上的公務了。
看完信,馬士英坐在房中呆愣了許久,直到聽到方外陳洪范的哼哼唧唧的咒罵聲才回過神來。想了想,他便來到案前,提筆寫起了奏章。
將奏章交給罵罵咧咧的陳洪范後,馬士英獨自仰天一歎,潞王竟讓他覺得有些可怖。
......
未時,一名小太監背著十柄寶劍走在回王府的路上,路過城中館驛之時,忽然從館驛門中閃出一人,走在了他的身邊。
“你是何人?”小太監疑惑道。
“我是高起潛,與李內侍有舊,看你吃力,便幫你將這寶劍背回去罷。”高高起潛笑著說道,順手就將小太監背上的寶劍卸下,背在了自己的肩頭。
看著眼前這人面白無須,眼吊鼻挺,小太監看出,這人和自己一樣,於是說道:“您是南京過來的吧?”
“是啊,無處可去了。”高起潛歎息道。那日,他被王府拒之門外,潞王讓他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來。現在,他想明白了,決定去見潞王。
小太監同情地看了高起潛一眼,便不再說話,兩人一前一後地朝著王府走去。
館驛旁的小巷口,一雙清亮的眼睛正盯著兩人遠去的身影。
......
“監國,您的寶劍鑄好了!”李寶興奮地稟報道。
朱常淓正走在巨大的沙盤中,腳踏浙西山河,琢磨著清軍何時開戰。
“好!速速取來!”朱常淓大喜,他早已習慣腰間佩劍,要不然總覺得身上少點什麽。
“是,監國。”李寶點頭,正要轉身,又想起什麽,回頭說道:“監國,還有一事,高起潛來了。”
朱常淓內心毫無波動地吩咐道:“那就讓他進來吧,本王看看他說些什麽。”
拿到寶劍,朱常淓利索的配在了腰間,瞬間感覺曾經的自己似乎又回來了,他一手按劍,一手背後,微微昂首,面色冷峻的站在沙盤中。
站在沙盤外的高起潛只看了一眼,便心驚肉跳,那種腳踏山河,傲視天下的儀態,瞬間讓他仿佛看到了始皇帝橫掃八荒的雄姿英發,一時間,他連自己等會要說什麽,都忘得一乾二淨,隻覺腦中一片空白。
“高起潛!”
一聲呼喚,高起潛雙膝一軟,直挺挺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