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虎妖如何折騰，他終於是觸及了那片毫無生機的死水。

　　毛發，皮膚，血肉，筋脈，骨骼……一切的一切，在接觸到死水之後，就這樣憑空消失，虎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下半身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而他，仍在下潛。

　　虎妖面色蒼白，如死灰一般，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他現在不恨秦安，而是恨趙傑，為什麽這個紈絝子弟會招惹上這樣的存在，害人害己。自己如果出去了，一定要置之死地。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虎妖撲騰著想要求生，卻無法做到，就在他放棄一切，決定面對死亡時，下潛卻結束了。不僅如此，他反而開始緩緩上浮。

　　命運就是這樣喜歡開玩笑。

　　看著自己消失的下半身逐漸出現，這種失而復得的心情絕對不是常人所可以想象的。鬼門關前走一趟，虎妖冷汗直流。

　　當然了，命運並沒有給予他過多的垂青。因為，不久之後，他又開始了下沉。

　　“不！”

　　虎妖的哀嚎聲甚至穿破了酒壺，可見其絕望與悲觀。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就是在你絕望的時候給你一絲希望，結果你發現，這竟然是更大的絕望。

　　這一次，虎妖下潛得更深，被死水侵蝕的肉身也更多，自然而然，虎妖體驗到死亡的感觸也更加強烈。

　　說到底，秦安並不打算殺他，只是拿他做實驗而已。魔念酒池內的死水究竟強到什麽地步，總是要試一試的。不識好歹，自己撞上來，又怪得了誰人呢?

　　魔念全程目睹秦安的手段，所學頗多，原來，真正的恐怖不是來自於絕望，而是來自於希望之後更大的絕望。

　　“說真的，我覺得你比我適合當四凶！”魔念又說著這句話。

　　秦安笑笑，“我這是執行正義，和你那不一樣。”

　　“唉，那酒壺裡的女妖我不要了，你把那些蘊含生機的酒水送我一些。”

　　“送你?”

　　“咳咳，共用，共用！”

　　秦安思索片刻，道:“送你這些，你可不能夠拿來害人！”

　　“怎麽會呢，你要明白，很多醉死之人死後非常不滿，屍體暗生怨氣，恨這個恨那個的。如果這個時候能夠給他們一條生路，難道不是好事嗎?把這些人救活，不是你眼中的正義嗎?”

　　魔念的言語很有蠱惑力，秦安無從拒絕，將蘊含生機的酒水送給魔念一部分。

　　魔念按葫蘆畫瓢，同樣將自己那酒池切割為上下兩部分，清濁兩分。死者隨之沉在底下，體內仍有一部分執念，不願去世之人緩緩往上漂浮，被生機浸潤之後，魂靈竟然脫離了酒池，化為一道常人難見的流光，回歸本體去。

　　數量非常之多，眨眼間，便是成千上萬的流光飛離，而且絲毫沒有斷絕的跡象。秦安看著眼前這一景象，心中也是頗為驚異，更沒有想到魔念竟然真的願意放這些人的魂魄回歸肉身。要知道這些蘊含執念的魂靈可是很強大的，這些魂魄離去了，魔念可是失去了一樣重要的手段。

　　“這麽好心，你就不怕他們回去之後自己實力受損嗎?”秦安終究是忍不住將自己的疑惑給問了出來。

　　“絕大多數人在醉死後，家人或者身邊人早就把他們的肉身下葬，這些年恐怕腐蝕得不成人形。他們便是回去又如何，希望破滅，見證了更深的絕望，還會回來的。這樣只會讓我更加強大。”

　　“可是總會有一部分正處在頭七日，

肉身不滅之人。”　　“做事嘛，總是要承擔一部分風險的，不是嗎?”魔念幽幽一笑，絲毫不在意這些損失。

　　秦安不由得大笑道:“哈哈，確實，確實。”不知為何，秦安忽然覺得魔念絲毫也不是那麽討厭了。

　　來到第七層地宮，秦安對魔念道:“如今你自己也能夠掌控生機之水，這些女妖你自己帶走吧！”

　　魔念道:“不必你說，我知道。”

　　秦安始終認為魔念是四凶，但是他自己卻無法解釋為什麽他自己能夠掌控蘊含生機的酒水，酒色財氣四凶，要說這酒同樣是四凶之一。秦安用著卻沒有任何問題。很多手段，似乎並沒有這般界限分明。

　　那麽，究竟誰才是真正的四凶呢?亦或者說，秦安與魔念，都是四凶?

　　時間緩緩流逝，秦安在等豫王清洗朝中大臣。這些日子，百姓在一股無名力量引導下，對朝廷的怒火積攢越來越深，不斷有貪官汙吏的齷齪事跡被爆出來。

　　每當這柴火即將熄滅的時候，都有新的柴火添加其中。官府在民眾怒火的挾持下，不得已將部分小官巨貪的存在拋出來熄滅怒火。

　　秦安自己就掌握著神通，對於民心也有著自己的認知。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但是同時也是愚昧的，這看似矛盾的話語一點問題都沒有。因為這個群體太過龐大了，每個人的認知都是有限的。

　　絕大部分人看見的，都是上位者想要讓他們看見的。絕大部分人聽見的，都是上位者想要讓他們聽見的。比如說，國家之大，每天都有許多惡性事件發生，一個小時公布一件，一年天天公布，恐怕都公布不過來。那為什麽隻公布其中那麽一件，或者說，為什麽這一件會流傳開來呢?

　　所以，事情的表象並不重要，事情的本質才重要。每個國家都有貪官，每個時期都有貪官，為什麽一段時期談發展，談團結，一致對外，類似事情一律壓製下來。而豫王趙明放縱了這麽多年，卻偏偏選擇在這個時候大刀闊斧地整治貪官呢。

　　一來貪官橫行確實為豫國國內帶來巨大影響，到了不得不整治的地步，正好借機鞏固自身權力，穩固民心。

　　另外一方面，雍國大帝秦稷去世，這等強主去世，雍國各地龍蛇四起，雍國國內權力交接至少要動蕩一年左右。外部邊防壓力減小，給了趙明動手的時機，不必擔心內外勾結，影響國內大計。

　　至於秦安的存在，只是一枚棋子罷了，成之固然令人欣喜，敗之也無妨。大國博弈，又怎會只有一張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