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閑越過最後一層階梯,站在古銅色的金屬門前,沉著有力地叩響改變他一生的“潘多拉”。
三聲之後,裡面毫無動靜。
當他抬手打算給那人來個閑哥的小小震撼時,門開了。
金永權邊走邊披著件蜜棗色的夾克外套順著金燦燦的晨曦而來,好像光的使者。
他出乎意料地年輕,陳閑根據肯·索恩各種神乎其乎的描述,還以為個古怪的佝僂老人,又有點像裡德教授般的獨行俠。
“什麽事?”
“植巫魂。”
末了,陳閑又報上肯·索恩的大名,然後手往木梯下指,此時人證正在無聊地四處觀望。
“你一個人上來的?”
“嗯。”
金永權那雙朦朧的睡眼漸漸燃起星星之火,目光熾熱而濃烈,肆意地橫掃這位自己送上門來的精品容器。
五年前,他堅信自己能成為銀空界最傑出的植魂代表;三年前,他開始碎碎念念但仍然絕不妥協,依舊徜徉在自己編織的美夢中;一年前,他突然覺得失敗乃人之常情,有些人敗到躺在棺材裡也生不出成功這個金兒子。
現在,那種久違的雄心壯志又重新裝回到他心裡,他想,他的名字會刻進波濤洶湧的歷史長河中。
他耗盡無數個不眠之夜造就的容器篩選梯終於迎來了曙光。
他一直在苦苦尋求的那種心無雜念且意志磅礴堅定的肉身此刻初顯端倪,他按下不斷提到嗓門的躁動,努力克制自己。
他側過陳閑,朝底下那個英明決策的長官喊道:“肯隊,有文書嗎?”
在國安會,任何行動都需要記錄存檔,即使是銷魂部這類暗部,該有的申請流程也絲毫不能馬虎,只不過保密工作會更加繁瑣。
肯·索恩彈手往上亮出劣跡斑駁的棱形勳章,象征魔神的骷髏頭魔杖穩穩地懸在勳章中央,那是國安會暢通無阻的通行證,涉及會內最高機密。
那枚勳章踏著火團嫋嫋升起,停在在兩道平行的目光中。
勳章裡面好像藏著種深厚可怕的力量讓利普·多提在小小的巫境內來回踱步,“別看它。”他跺跺腳以此來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陳閑天生反骨,越是禁忌的東西越是能讓他興趣。
他剛抬起手,那個勳章就不見了,於是他把停在中途的手臂迅速轉向金永權:“金司長,拜托了。”
金永權腦海裡還是滿場香檳的歡樂場面,他激動地與陳閑握手,深度表示一定不負眾望。
從這一刻起就是植魂司偉大的轉折點,往後的點點滴滴都將成為銷魂部搬出神庇峰活在聖光下的鋪路碎石。
“老哥!”
兩人轉身欲穿過金永權的小屋前往植魂殿時,熟悉的聲音在他們後背跳來跳去。
陳閑回頭就看見萊恩科斯·祖德踩著木梯狂奔而上,金永權瞬間猶如雷劈,整個人呆若木雞。
他懷疑木梯罷工了。
但底下的肯·索恩又給了他希望,肯隊剛踏上半步還沒穩住就抽身跳開,最後朝他打個手勢,徑直往回走了。
他腳底閃過幾道如遊魚般敏捷靈活的水晶泡,心中稍稍寬慰幾許,木梯所設內境有條不紊。
“你怎麽在這?”
“唯組在那座老屋宅找到一片比較完整的獸魂,打算從它這那裡撬開關鍵線索,我一路跟著他,到了修魂司人就不見了,我找著找著就就找到這了。”
植魂司與修魂司隔著五條大卵石街,
而且街與街錯綜複雜。 當初建築設計師為了防止外來者擅闖後誤打誤撞連環窺見重大機密,五司之間關卡重重,只有內部人員才能穿梭自如。
而萊恩科斯·祖德並沒有希羅·唯手裡的那種通行證,居然能一路平安順暢地抵達屬實過於匪夷所思。
“你是半靈體?”
金永權忍不住挪向木梯,剛下一級木階,瞳孔猛地爆開,他急速地飛身往後退,徹底消除所謂的顧慮。
“巫與人的半靈體,這裡是哪?”
剛剛金永權的舉動讓萊恩科斯·祖德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往後看那條蜿蜒盤旋的木梯,突然心有余悸。
“植魂司。”
萊恩科斯·祖德瞪大眼睛,“你們在國安會眼皮底下乾這種勾當,他們怎麽沒一鍋給你們端了?”
“他也是國安會成員。”
這個也字就用得很精髓,萊恩科斯·祖德一下子就嗅出了不同尋常的意味,他試探性地問道:“所以你們是國安會的暗棋?”
暗棋遍布各行各業,他們巫界再光明磊落的地方,也有影子的存在,正是這些數不盡的陰影撐起了幢幢大廈。
“你知道太多了。”
金永權轉身將金屬門推至一旁, 示意陳閑跟著他往前,萊恩科斯·祖德很理直氣壯地尾隨在後越過門邊,他想了想,並沒有阻止。
·
“你想什麽巫型?”
三人站在廣闊無垠的平原,身邊飄著來來往往的各類異魂,它們行動輕靈,似乎通了人性。
“你們養異魂怎麽跟養牛羊那麽隨便?”
萊恩科斯·祖德隨手抓過一隻模樣滑稽可笑的獸魂,掌心穿來一股冰冰涼涼。
他原以為植魂司應該是那種高大尚的神聖殿堂,沒想到竟如此地隨意簡便。
“魂體鎖在意識境內久了,再束縛著它們容易適得其反,我們有大量的數據可以佐證。”
說著,金永權指附近這些魂體,“即使沒有繼承意識,它們刻在骨子裡的東西再過成百上千年也不會遺忘的,就比如,”
他停頓了下,悠悠看向陳閑,語氣十分篤定:“你體內的那隻老巫魂,現在應該還是對戰場有著強烈的應激反應。”
天空突然劈來一道碩大的閃電橫亙在兩人之間,電光火石忽閃忽明,血流千裡以及肝髓流野藏在暗光內,殘旗燃在戰煙中,千萬巫師大軍對峙壓境。
暗光散過,白骨陳橫,千年前戰場上嗚咽的號角仍響徹在這片乾乾淨淨的平原上。
許多光怪陸離的片段扎堆似地擠進利普·多提小小的腦袋中,它第一次感受到所謂的痛覺。
陳閑也看到了那些不該不屬於他的記憶,但他居然與利普·多提感同身受,好像他真的經歷過真正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