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怪一直都在關注康雪的表情,在她說到這裡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面帶微笑的,那是一種幸福,一種期待,一種憧憬和向往。
康雪:“那時候的王洋,真的很好,很疼我,因為我這個人一直都有點喪,他總會想著法子地逗我,但他就是很笨嘛,經常會把事情搞砸,弄得啼笑皆非的。直到有一陣子,我發現王洋不太對勁,他吃飯總是很節省,上班也總是很忙,經常加班,而且會一個人偷偷摸摸的,我開始懷疑他,直到我發現,他用自己所有的積蓄,盤下了一個玫瑰園……你們知道嗎?這是因為我有一次想提醒他,讓他送花給我。所以我就對他說我特別喜歡玫瑰,如果有人能堅持不懈地天天送一朵玫瑰給我,我就嫁給他……結果是他沒送,但我也沒在意的。直到我知道他盤下了那玫瑰園,你們能理解那種幸福嗎?”
康雪在說這段故事的時候,安然在旁邊聽得都有些動容,她甚至不惜換位思考了一下,恐怕就算是自己,也抵擋不住這樣的幸福感吧?
而下一刻,康雪的表情變了,那是一種陰毒,一種猙獰。
只聽她道:“可是老天仿佛跟我開了一個玩笑,在讓我體會到世上最幸福的感覺的時候,將絕望一起帶給了我。當我將自己的一切都給了他,甚至要將他帶回去見我爸的時候,我無意中發現了他盤下玫瑰園時發生的一筆借款合約,我本來是想查一查那個借款人,好將錢還了,給他一個驚喜……可是,我實在不敢相信,那竟然是王洋的另一個女人。”
陳怪看見康雪氣得整個人頭髮都飛舞起來,臉上的表情有憤怒,錯愕,震驚等等,而她的眼神,最終就只剩下了空洞。
康雪自嘲一笑:“是我太過天真,沒經歷過人間險惡,我開始偷偷翻閱他的手機以及任何通訊設備,結果,隻比我想的更可怕。原來,王洋,竟同時勾搭著多達七個女人,關系異常親密的,包括我在內,足有三個。”
聽到這,安然不禁低聲罵了一聲:“無恥之尤。”
而陳怪則一直都很平靜,他更在意的是康雪臉上的細節,以及情緒的變化。至於這些情愛之類的,說實在的,觸動並不是很大,他只能盡可能地去理解和體會康雪的那種感受。
康雪早已淚流滿面,只聽她道:“我做了一個正常女人都會去做的事,那就是去質問他。可恰好,那天他竟然帶著那個給他借款的女人在那本該屬於我的玫瑰園裡……”
康雪的語速變快,也不再流淚,眸中盡是怨恨:“那一天,我發瘋,歇斯底裡地質問他,最終換來了他不小心的一剪刀……那是修剪玫瑰枝條的剪刀,很鈍,插在我的脖頸裡,我能感受到鮮血在流淌,我很冷,我很恐懼,仿佛當年在那輛車裡,看著我媽失血而亡。我很想跟王洋求救,可我看到的是驚慌的王洋,他似乎有些手足無措,我看見他慌張地坐在地上,然後猛地起身,朝著我爬了過來,我以為他是想救我,可是,他卻再次將剪刀扎進了我的脖頸……”
“該死。”
陳怪甚至能夠感受到安然的憤怒,他自己也是有些失神,那時候的康雪,在希望與失望間輪回,最終那一剪刀下去,應該是她絕望的那一刻。
而康雪此刻兩眼通紅,似乎忘了自己在講故事了,只聽她語速變快:“後來我復活了,雖然這很奇怪,但我擁有了不可思議的力量。我要復仇,我將王洋和那個女人種在了地上,我不要讓他死,我要讓他感到絕望,
我要讓他在沉默和寂靜中瘋狂,我要讓他體會到不能言,不能動,只剩下一點神志的痛苦……我要讓他在絕望中老去……” 聽到這,陳怪閉上了眼睛,因為這會兒的康雪,有些失控了,身體都在扭曲,開始變化,似乎隨時都會變成一棵樹人。而陳怪想要看到的一些表情,一些情緒的變化,已經看到了。
康雪在發泄,陳怪似乎在閉目養神,安然沒有插話。一直到康雪平息了,安然才道:“王洋做錯了事,就算他該死,可這和王洋的父母有什麽關系?為什麽要讓他們天天看著那樣的王洋?他想過他們有多絕望嗎?”
康雪冷笑:“這樣的王洋,你以為他們沒有責任嗎?我去憐憫他們,誰來憐憫我?我不是個好女孩嗎?憑什麽該死的是我?他為什麽要騙我這麽個小姑娘?”
安然張了張嘴,但很快眼神就堅定了下來,只不過她剛想說話,就被突然起身的陳怪打斷了。
只聽陳怪道:“好了,我已經知道了我想知道的。康雪,謝謝你。如果將來有機會,我給你看看我的畫。”
“好,一言為定。”
似乎在傾訴和發泄過後,康雪也放松了,所以這時候的回答甚至帶了一絲笑意。
陳怪轉身就走,見安然似乎在等著說話,他只是淡淡道:“走了,我們還有任務。 ”
安然皺著眉頭看了陳怪一眼,終究沒有說話,跟陳怪一起走出了訓練室。
直到出來後,安然才道:“你為什麽不讓我說?是,這世上很多事情都很不公平,但是我們很努力地在去維護這個公平。康雪是很可憐,但王洋的父母,一樣可憐。”
而陳怪則淡定地看著安然:“你最好記住自己現在的身份,你的任務已經不是維護這個社會的公平了,你是怪物獵人,你要做的,是維護這座城市,以及這裡的上百萬人口。而且,事已至此,不管你願意不願意,結果已經是這樣了,你難道還能幫王洋的父母抹除記憶?再說了,他們為了王洋能復活,幫著康雪埋屍,你覺得這又該如何評判?”
本來,正準備上來打招呼,詢問裡面什麽情況的楊樹,見陳怪和安然的臉色似乎都不是很好看,一時間也沒敢說話,只是眼睛咕嚕嚕地盯著兩人。
安然被陳怪問得沒有說話,而陳怪則平靜道:“其實,這個世界一直都是這樣,從古至今,變化不大。正因為不同的情感,不同的人,才構成了這複雜的世界,才讓許多事,值得去描繪。”
安然忽然看向陳怪:“你今晚的話有點多。我以為你找康雪是因為有什麽隱秘,沒想到竟然只是為了自己的畫。”
陳怪嘴角微微勾起,淡淡地一笑:“曾經有一個人跟我說過,畫作,從來都是一場記敘。一個畫家,當畫技達到了隨心所欲,自然存真的狀態,那麽他所追求的,就只能是這世界上存在卻又摸不著的東西。我是怪物獵人,但我更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