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雪停了。
寒風還在呼嘯,羅文靜立在雲湖邊上。
雲湖很大,看不到邊際,在湖對面有一座醒目的大山,那就是血跡山。
血跡山原名雪跡山,在炎熱季節也能望見山頭上的積雪,因此得名,昆特上雪跡山後,來往商旅以謠傳謠,才改換了名字。
和祖母瑪拉說的一樣,羅文放眼望去,湖面已經結上一層厚厚的冰,湖邊有幾棵老樹,掉光了樹葉,枯枝上掛著冰凌。
無論是祖母瑪拉,還是姨母米蘭,她們都沒有跟來。
她們倒是直言不諱——為了避嫌。
湖上不止有冰層,還有大霧,一點燈火在霧中緩緩走來。
是個中年男人,看起來年輕。因為他已經老了,臉上有了歲月的痕跡,整個人卻精神抖擻,不顯老態。
短發一根根豎起來,很精神。他走的也很慢,是一種自然的慢。
他一來,羅文就窺見了虛實。
發現:【動靜】,掌握快與慢的力量。【完美】
收集:【動靜】,掌握快與慢的力量。【完美】
完美?
一個嶄新的詞匯,它出現在羅文眼中,似乎只為了描述【動靜】的完美。
羅文心念一動,近兩月時光,他已完全掌握了體內的冒險。
更多的文字出現在他眼中。
收獲:
【暗黑血統】,繼承鱗人特性,體質強大,聽力非凡,輕度畏光,遭受低智慧物種畏懼,極低智慧物種忽視(已蛻變。)
【胡言亂語】,你的語言擁有魔力,不著邊際的話語也許會成為真相,代價是“一點點”生命。
【動靜】,掌握快與慢的力量。【完美】
未知:
【白銀騎士】,鱗人伊萊自我削弱後贈予的權!抵抗力得到大幅提高,擁有對抗“權”的特性。
羅文仔細觀察它們,【白銀騎士】是獨特的權,它至今仍不歸屬於體內的【冒險】管轄,似乎在羅文的身體內完全獨立出來了,自有了一小塊位置。
而【動靜】,它似乎也是一種獨特的權,在描述它的文字裡,完美兩個字在閃閃發光。
正疑惑間,男人已經走近了。
“你就是羅文?”
“是我,你就是昆特?”
“我是。”
昆特上下打量著羅文,他站在雲湖上沒有上岸,腳下的堅冰足以支撐他魁梧的身形。
他問道:“聽說你是伊萊的兒子?”
“是。”
得到滿意的答覆,昆特點了點頭,明明沒有太大的動作,言語之間卻自然顯露出一種豪爽。
“我是他大哥,你也可以叫我大哥。
“老祖母在半月前就給我來信,叫我在今晚來接你,走吧。”
他說著轉過身,往雲湖的中心走去,走向遠方那座大山。
羅文緊隨其後,才走一會,大霧彌漫的湖上就沒了兩人身影,只看到一點燈火飄搖,忽明忽暗。
昆特在前方引路,他走的真是慢極了,迫使羅文將步子壓了又壓。
“你很怕我?”他突然開口說道。
羅文還是冷著臉,隻做簡短的回復:“不怕。”
“呵。”昆特搖頭在笑。“如果不怕,為什麽你的右手一直放在刀柄上?
“你的左手看似放松,實際上一直在蓄勢待發。
“其實你慣用左手對嗎?右手是迷惑,隨時可以抓住刀鞘下壓,方便左手拔刀。
“所以你是怕的,不然不會如此緊張。”
羅文只是平淡道:“習慣使然,正因為不怕,也才敢這麽做。”
“錯!大錯特錯!”昆特大笑著指正道。“怕,分為兩種。一種對人,一種對己。
“如果今天來的不是我,而是我手下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你的手就不會放在刀上。
“你隻克服了對人的怕,卻沒有克服對己的怕。
“你沒有信心戰勝我,才會耍這種能佔得先機的小手段。”
他說著頓了頓,然後豪邁道:
“老祖母讓我教導你,這就是我給你上的第一課——不怕!
“不怕是一種信心,也是一種決心!
“小手段只能讓你出刀快上一時,有其局限,信心卻能讓你出刀快上一世,它比技巧更重要。”
羅文想了想,手從刀柄上放了下來。
前方的昆特察覺了,滿意地笑起來。
“當然,這只是原因之一。”他說道。
“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原因,你讓我戒備了。
“你要知道一點,人的惡意隱藏不住,一個動作,一個眼神,足以輕易暴露你的意圖。
“大地上有著規矩,但規矩也不是什麽時候都適用的。當規矩不再適用,刀就成了講道理的手段,而出刀之前,如何降低敵人的防備,這是一門學問。
“這門學問只有一個目的,讓敵人出刀變慢,敵人慢了,你自然就顯得快了。
“這也是我給你上的第二課,示弱。
“示弱的原因不是膽怯,而是要以弱勝強。
“這世上的強者大概有兩種,不怕是第一種,示弱是第二種,如果不怕是堂堂正正的手段,示弱就是這種手段的輔佐。
“兩者兼用,才能堂堂正正活的長久。”
羅文若有所思,他想說些什麽,卻沒有說出口,而是看著眼中的【動靜】兩個字出神。
“學會了。”他說。
他又想了想,隨即虛心問道:“我看你走的很慢,你每一次邁步都比我慢的多。
“我發現就算我們同時邁出一步,你的那一步也比我更緩慢落地,這又是什麽原因?”
“當然是為了變得更快!”中年漢子大聲笑了起來,湖面上響徹他的回音,連冰層下的遊魚都被驚動了。
“快,就像是雲端的閃電,雖然威力無窮,但卻轉瞬即逝難以抓握。
“慢,就像是林中的枯木,總有長出新芽的那一天。
“這也是我目前正在面臨的困境,我出手很快,快到我自己都看不清了。我也知道我還能更快,但那又有什麽用呢?不能掌握的東西就不是我的東西。
“我開始嘗試慢下來,讓眼中的世界都隨我一起慢下來。
“我想要做到不是我變快了,而是世界變慢了!”
羅文明白了。
他的動作也變得慢下來,嘗試理解體內被稱為【完美】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