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睡到大中午,用過飯食,二人才慢悠悠下山。
奇怪的是,從早晨開始,一連下了半月的雪就停了。
羅文下山前四下張望,想要找到可能藏在暗中的女妖,可入目白茫茫一片,哪有人的影子。
兩人將木板當做雪橇,往後一推就下山去了。
今天剛好是趕集的日子,走在平原集市上,人們的相互問候聲、叫賣聲就源源不斷湧入耳中。
當然,也有些不該出現的聲音。
“那人看著面生,他就是羅文?”
“恐怕就是他。”
“真狠心啊!”另一個聲音道。“他才第一次上山吧,怎麽就下得去手?”
“誰說不是呢,你看他腰上,鼓鼓囊囊的,怕不是帶了刀!”
“趕集還要帶刀?他莫不是殺上癮了?”另一個人畏縮道。
“誰知道呢……”
人潮洶湧,卻不自覺繞開了二人。
前方的人經過總是低垂著腦袋,待二人走遠,又響起他們的竊竊私語。
羅文和昆特並肩而行。
他掃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昆特:“他們在汙蔑你。”
“我聽不到。”
“這樣多久了?”
“有些年頭了。一開始亂說話的還很少,傳的多了,我就成了茶余飯後的消遣。後來每個人說到我都喜歡添上幾句,像是他們親眼見過我殺人,也就越傳越不是滋味,好在我已經習慣了。”
羅文顯然還不太習慣。
這一切都來的太快。
他還記得上雪跡山那天是在深夜,他孤身一人前往雲湖等待,就像他孤身一人來到目人的屬地一般。
可是,他明明在這裡有親人,那親人告訴他:為了避嫌,你要一個人去。
於是他真的就一個人去了雲湖,昆特走在結冰的湖面,也是一個人來接他。
他們在夜晚趕路,終於在黎明到來時趕上了山上的日出和雲海。
這一切本該無人知曉,只因他的消息知道的人很少,不過兩個住在雲湖不遠處的親人,還有雪跡山上的強盜。
說起來……會是他嗎?
羅文掃了一眼身旁的昆特,沒再出聲。
不遠處有幾個孩童在玩耍,羅文認得他們,他到達的第一個晚上就是這群孩童和姨母米蘭做的迎接。
身旁的昆特見到他們,臉上就掛了一抹笑,他伸手往兜裡去掏,就摸出幾個方糖來。
他走近這群孩童,臉上還是笑嘻嘻的,笑的比任何時候都要真誠。
“又見面了!吃糖!”
羅文不禁心想,這樣的過往時光一定很多,中年漢子才能做的如此自然,一點兒也不做作。
可是,今時好像不同往日了……
那幾個孩童畏畏縮縮,終是沒有接,而是用害怕的眼神盯著昆特和羅文,其中有個孩童甚至躲到了小夥伴身後。
不遠處有個婦人緊張地咳嗽了兩聲,這幾個孩童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溜煙跑走了。
那婦人怯生生望了一眼二人,頭也不回地走了,有個孩童走的慢些,她就張開手去趕,活像一隻護崽的老母雞。
昆特沒說話,他目視婦人和孩童離去,從懷裡取出兩個鐵指套戴在大拇指和食指上,又取出一卷烤乾的黃菜葉子叼在嘴裡,一個響指,黃菜卷就點著了。
他吧唧著嘴,吞吐雲霧。那雲霧飄飄然往四周散去,人群就像遇到了火,明明很擁擠,卻硬生生給兩人空出了更多位置,
就像是他們帶著瘟疫,就該被隔離一般。 羅文也沒再多說一句話,黃菜卷,他剛好也帶了。
他把它叼在嘴裡,向昆特含糊道:“借個火。”
昆特隻好又打了一個響指,兩人就在擁擠又冷清的街市上吞雲吐霧,看人來人往,如同在看一幕戲劇。
……
回去的路上很沉默,就好像沉默才是雪夜裡的主旋律。
也許是心中有愧,亦或是單純地同情,在雲湖邊上,羅文主動扛起了兩人下山用的木板。
夜已深了,他們往山走,天上就又下起雪來。
這一回,他們走的快了許多。
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羅文總感覺有股惡意在窺視他們。
偏偏這時候,羅文體內出了意外。
原本偏居一隅,顯出與世無爭的【白銀騎士】突然強勢攪動起來,伴隨一抹橘紅色的光澤,它與羅文本有的【冒險】開始衝撞。
雖然訝異,羅文面上卻能不露聲色。
待體內的混亂平息下來,他本有的【冒險】才再度被他所掌握。
他第一時間去查看。
收獲:
【暗黑血統】,繼承鱗人特性,體質強大,聽力非凡,輕度畏光,遭受低智慧物種畏懼,極低智慧物種忽視(已蛻變。)
未知:
【白銀騎士】,鱗人伊萊自我削弱後贈予的權!抵抗力得到大幅提高, 擁有對抗“權”的特性。
【動靜】,掌握快與慢的力量。【完美】
【胡言亂語】,你的語言擁有魔力,不著邊際的話語也許會成為真相,代價是“一點點”生命。
力量的分布有了變動,本該歸屬於【冒險】的【動靜】和【胡言亂語】去到了【白銀騎士】麾下,【白銀騎士】還有這種能力?
羅文稍作嘗試,發現同以前沒什麽分別,這些力量還屬於他,只是眼中的文字有了變化。
難道……【冒險】和【白銀騎士】還是對頭?
羅文忍不住在心頭感歎:“老爹,你到底給了我留了什麽東西?”
他沒在意,抬頭的一刹那卻愣住了。
他們已回到雪跡山的山頭,立在第一個山洞之外。
一股熱氣從山洞中湧出,緊接著是燒焦的肉香和濃重的血腥味。
安靜,太安靜了。沒了強盜們的歡聲笑語,雪跡山成了一座無人的死地!
一旁的昆特在顫抖,他的心跳在一瞬間完成了溪流至瀑布的轉變,咚!咚!咚!像是在羅文的耳邊擂起戰鼓。
他們走進山洞,可以望見強盜們都死了。
身上火苗的還未熄滅,每一個人的喉嚨都被扎穿。
他們死的痛苦,從他們扭曲的面龐上能看出他們極端的恐懼,那是對死亡的恐懼。
沿著結冰的階梯來到上方的山洞,作為昆特左膀右臂的巴克和哈傑也死了,還有屬於昆特的、那隻羽毛鮮亮的烏鴉。
他們那無奇的臉龐都被燒焦了,連著山洞被一齊燒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