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一拳,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那一拳是如此的突然,讓人完全沒有任何的防備。
連仙緣都寧肯舍棄都要討好皇上的墨丘,不應當是宗明帝手下最忠心的那一條狗麽?
就連方公公都要自愧不如才是。
哪有狗會咬主人的?
拳風襲面而來,宗明帝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應。
“嗡~”
當拳頭即將落在宗明帝的面門之上時,一道金黃色的光幕升騰而起。
流雲追月絲所編織而成的龍袍上,那道金龍在此時活了過來,發散出些許蒙蒙光亮,形成金黃色的光幕,硬生生替宗明帝抗住了那足以致命的一拳。
金黃色的光芒流轉不休,蛋殼般將宗明帝包裹在內,沛然大力沒入其中,便好似泥牛入海無跡可尋,隔絕開那足以致命的一拳。
龍袍之上,那道金龍蜿蜒流轉,似有萬千金光綻放,恍若一輪大日橫生,無可匹敵的威嚴降臨。
眾人終於是反應過來,紛紛叩拜俯首叩拜,震撼不已。
仙家術法!
宗明帝當真有仙人庇佑不成?!
原本圍攏而來的禁軍見到那金黃罩子之後,也不由得頓住腳步,不知所措。
宗明帝終於反應過來,臉色驟然間沉了下去,森冷的目光注視著墨丘,“朕乃天眷之人,爾膽敢以下犯上?”
二十余載的求仙問道,外人不知其中奧妙,莫非當真以為他一無所得不成?
延年益壽,仙家術法,這些東西才是他真正能夠俯覽世間的底牌!
“徒有個人而無國家,只有私情而無道義。你這樣的皇帝,才是天下之害!”
墨丘面色不變分毫,看著那金龍環繞之中,高貴無比恍若仙神降世般的宗明帝,輕聲道:“你是否......太看不起武道宗師?”
最後一字落下,一拳落在那金黃色的光罩之上。
“嗡~”
一層金黃色的碎屑層層飄蕩,像是紛飛的雪。
層層疊疊好似海潮般的真氣凝聚而起,勢大力沉。
又是一拳!
“哢~”
一道令人牙酸的嘶鳴碎裂之音響起,金龍護佑的光罩驟然間閃爍起來,像是招搖不定的燭火飄搖,搖搖欲墜。
流雲追月絲編織而成的龍袍上,那一頭金龍極為痛苦的翻滾掙扎著,努力維持著金黃光幕的運轉。
可光罩周圍,仍不可避免的出現一道道蛛網般的裂紋,連金龍本身金光璀璨的顏色都不免黯淡、淺薄下去。
什麽天眷,什麽威儀,什麽金龍,不過是鏡花水月,唯有那落在光幕上的拳頭無比真實。
宗明帝原本還算得上鎮定的臉色瞬息間僵住。
這......怎麽可能!
區區凡人,怎能對抗仙法?!
下一瞬,他便反應了過來。
再也顧不得許多,宗明帝近乎扯破嗓子的呼喊道:“救駕!!!”
說來緩慢,實則從墨丘舉拳再到金龍庇佑,也不過是一瞬間之事。
接二連三的變故早已讓諸多人呆立當場,一會兒震撼於墨丘之大膽,一會兒震撼於宗明帝竟真覓得仙緣,留足後手。
結果眨眼間,宗明帝好像又完全落入到了下風......
說一聲目不暇接都不為過,哪裡能夠那麽快的反應過來?
既然已下定決心,墨丘自然不會再給他半分的機會,最後一拳打出,沒有任何的意外,
當拳頭落在那金色光罩上後,本就搖搖欲墜裂痕遍布的光罩應聲而裂。 流雲追月絲上,那頭金龍也一同徹底泯滅,再無半分聲息。
三拳屠龍!
再無任何防護的宗明帝暴露在了墨丘的面前,這一次,再無什麽東西能夠為他抵擋。
好似鐵鉗般的大手掐住宗明帝的脖子,硬生生將他舉了起來,墨丘黝黑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眼眸中滿是冰冷之色,手中那不斷掙扎的家夥啊,就是大月的天子。
可悲,可歎!
事到如今,他已看明白。
只有敢於毀滅一切的人,才能得到生存的權利。
墨家十載沉寂,直到大月境內群雄並起,反旗成片之際,才能夠想起他來。
從始至終,這位皇帝的心裡都沒有將子民放在心上過。
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滿足個人的私欲罷了。
注視著手中不斷掙扎的宗明帝,墨丘說道:“天下的弊病,就在皇室宗親、宮中宦官、各級官吏。我花了十年的時間,與你們講道理......”
那目中泛起悲哀,更多的是苦澀。
“天下的害與惡,不在地方,不在民間,而在廟堂之上,在你們這群屍位素餐,毫無仁德的混帳身上!江山社稷,億萬蒼生,可有得到你們半分垂憐?一個個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像泥塘中的烏龜一樣自得其樂,對天下的苦難視而不見!”
宗明帝在手中掙扎著,墨丘目光四望。
這一瞬間他仿佛又回到了剛剛出師之時,欲提三尺青鋒,斬不平之事!
那個時候,他抓住的是想要偷走豬皮的老者;而如今,握在手中的,是大月的帝王。
有區別嗎?
或許有吧。
揚道十年,親眼見聞,點滴血淚。
富者連田阡陌,貧者幾無立錐之地。
達者不曾兼濟天下,窮者無片瓦遮身。
一路走來,所遇不平之事,所知不義之舉,所見不善之人......我心痛甚!
今日,一切了結!
含怒一掌落下,身軀抖了三抖。
鮮血自五官處湧出,宗明帝猙獰如同森羅惡鬼,哪裡還有半分皇帝威儀?
他所仰仗乃至信賴的仙家術法,終究沒能救下他的命來。
墨丘松開手掌,這位一國之天子便軟趴趴的倒在了地上,鮮血落在那號稱纖塵不染的流雲追月絲之上,抹的了身上血跡,埋不住滿目鮮紅。
“嗬......嗬......”
吃了墨丘含怒一掌,宗明帝竟仍未死透,喉間發出不成字句的聲音,像是自九泉之下傳出的不甘呢喃。
他努力的把頭顱挪向萬壽仙宮所在之地,無力的雙掌在地上扒動,想要靠近那片雲霧繚繞的仙家宮闕,那畢生之所願,是如此的近,近在咫尺一般。
可那又是如此之遠,遠到填上大月一國,都無法使其靠近分毫。
宗明帝,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