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諾水,越過右候衛的防區,進入熟悉的山林,寨老們熟門熟路地鑽進了一個溶洞,點火造飯。
在諾水城裡,真是餓壞了。
雖然他們擔心官府耍花招,可你好歹問客殺雞,裝個樣子嘛!
連午膳都不準備,摳門!
無論范錚他們管不管飯,寨老們都不會吃的,就是心理不平衡牢騷幾句罷了。
“盤更香,人家當官的居然舍得給你錢?怕不是過後要收走喲。”
盤更香慢條斯理地回應:“那不得。初次見面,他到我們寨子,也就喝了盤盈兒的一碗羹羹,他們自己扎帳篷住坪子裡。”
“奇怪了,他是怎個曉得盤王節的?”
注定了這個問題是沒有答案的。
再然後,寨老們就是否歸降展開親切友好的問候,偶爾還輔以身體的局部摩擦。
意向很明顯,山獠分成了兩派。
一派以盤更香為主,認為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清楚,從中作梗的人已經擒獲,見好就收吧,免得到時候落個悲慘結局;
一派則認為,雙方既然已經撕破臉了,山獠有上百族人死於翊衛、府兵的攻擊下,仇已經解不開了。
盤更香淡淡地開口:“你願意拖著你們寨子的老小,寧願不種地、餓肚子也要反叛,也由你們了,但是我們要活下去。再大的仇,也不能讓我們不顧家裡的老小。”
……
“本官要吃狗肉!這種豬食,不吃!”
州獄裡,余春仁鬧起了脾氣。
很抱歉,州衙處於停擺狀態,在下一任刺史等官員赴任之前,范錚與李義府還得等一段時間,余春仁同樣也得等。
所有膳食,從范錚、李義府到余春仁,全部由左屯衛翊衛安排,味道嘛,不要太講究的話,還是能將就的。
隊正喬粱無所謂地收碗。
愛吃不吃,慣的你,階下囚了還想要高官的待遇,呵呵。
余春仁鬧騰了許久,翊衛直接斷了他的膳食,直到他覺得腹中如火在燒。
一輩子沒吃過什麽苦頭的余春仁,生平第一次知道,饑餓的滋味是如此難受。
“不,我不餓,我有未來佛祖庇佑,身為十住菩薩,豈能為區區口腹之欲所困!”
余春仁自我催眠。
奈何,身體的反應,太真實了,“咕嚕”之聲響得令余春仁自己都羞愧。
信什麽彌勒教啊,都是吃得太飽了,撐的。
夜幕,星辰,蟲鳴。
整個諾水城,都陷入了休眠。
一條人影,悄悄出現在壁州獄牆,細看四面,只有兩名翊衛懶散地巡視了一圈,便迅速翻越了獄牆,靈貓一般輕巧的落地。
身後,十幾條黑影悄然滑下。
黑影對州獄的一草一木都很熟稔,輕易繞過花木,走到無人鎮守的獄中,悄然接近余春仁所在的牢房。
講道理,黑影的能量是很大的,牢房有那麽多間,且由左屯衛接手了,他們還能準確找到位置。
“十住菩薩!我們來接伱了!”
黑影悄然抽刀。
能救走,自然救;
救不了,斷後患。
昏暗的火光突然亮了起來,牢房裡的身子轉過來,露出范錚的面容。
“啊麽,捉了三天的虱子,終於把你們釣出來了。”
火把接二連三地點亮,現出左屯衛翊衛以及右候衛翊衛的身影。
范錚是覺得一隊人馬日夜守衛不把穩,硬是找上官懷仁借了一隊翊衛,
聯合設陷阱。 總算沒有白費力,或許是覺得右候衛出城清剿山獠了,彌勒教的余孽終於出動救人,或者滅口。
彌勒教眾人瘋狂揮刀,衝向翊衛,那三腳貓的武藝慘不忍睹,單打獨鬥或許還能夠堅持幾下,合擊哪裡是翊衛的對手?
為首的漢子被製服,露出一張威武的臉,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牢中的治中看了一眼漢子,大驚失色:“這不是傅晟聲麽?他不是溺亡了麽?”
被綁縛到不能動彈的傅晟聲,嘎嘎笑了:“本教首是新佛下生佛,豈會死於區區水火?”
外頭走來李義府,滿眼欽佩:“賢弟這安排,我還覺得沒必要,想不到竟立了大功。”
范錚淡淡一笑:“當日的判斷,有個最大的漏洞,就是余春仁到底通過誰下手滅口的?之所以一直不走,除了等待朝廷新任官員,我留在諾水的目的,就是為了釣出他們來。”
至於來人是傳說中溺亡的傅晟聲,更是彌勒教的教首,那就是額外之喜了。
之前的“溺亡”,要麽是以秘法閉氣裝死,要麽就是替身。
“傅晟聲,難道是傅大士之後麽?”
范錚無限唏噓。
好好一宗教學術流派,變成了千年毒瘤,以造反殺人為業,難怪後世諸朝都不待見。
無論怎麽洗, 石炭就是石炭,洗不白的。
報功的奏折,用六百裡加急往長安而去。
加急最高是八百裡加急,但那是非戰事不許用。
別說,兵部駕部司每年花大價錢養的驛所,重要性在此時就體現出來了。
山獠內部正式分裂,願意歸降的寨子,重新到諾水縣衙登記,以前的欠稅范錚做主免了,囑咐縣令一定要遵照朝廷減半的章程辦理。
幾小壇子的鳥酢、上面滿是蜀椒與食茱萸的毛冠鹿乾,盤更香也送了過來,順便再結了一貫有余的尾帳。
買賣就是買賣,不要動不動扯人情。
倒是盤盈兒的出現,讓范錚微微意外,妹娃子笑容綻放,一個拳頭大小的毛桃捧在手心。
這一次,陸乙生長進了些,接過毛桃,簡單洗了洗,遞給范錚。
試吃隻適宜沒有信任度的時候,現在再試吃,難免就尷尬了。
范錚咬一口,桃汁飛濺,清香甜蜜且不膩味,微黃偏粉的果肉讓人食欲倍增。
可惜這裡的交通條件,要運到長安,實在太難了。
范錚粘糊糊的手,豎起一個大拇指,盤盈兒咯咯直笑。
誓死不降的寨子,也遭到了右候衛的全力圍剿,再有溶洞也藏不了幾個人,上官懷仁俘獲寨老十人、山獠男女千人。
寨老的命運是注定了的,俘獲的山獠男女,估計會遷至別處。
新任壁州官員到位,簡單交接後,范錚、李義府押著余春仁與傅晟聲,與右候衛一路班師回朝。
莫名就有了右候衛當儀仗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