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衝沒好氣地應了一聲。
吃完早飯,陳照把朱秀榮抱上馬車。
華山腳下
令狐衝神情嚴肅,拉著陳照的手叮囑道:“陳兄,你可一定要把此事放在心上啊,華山上上下下都等著你呢!”
陳照嫌棄地甩開令狐衝的手,擺擺手就轉身上了馬車。
“令狐兄莫急,少則十日,多則一月,我必定再回來找你,到時候開春時節,路上也好走一些。”
令狐衝夫婦站在原地看著馬車緩緩離去,朱秀榮從車中探出頭來,朝著後面揮揮手。
劉箐也笑了,大喊道:“妹妹慢走!”
等馬車完全消失在視野,兩人才攜手回山。
……
回山西的路上
陳照滿懷著緊張而激動的心情,像是一個外出的遊子歸鄉。
路上的饑民越來越多了,從前只見一家數口,三兩人聚在一起。現如今聚家成群,足足有數百人為一群。
他們衣衫襤褸,露出肚皮躺在地上一抽一縮地顫抖,仿佛抵不住這嚴寒的天氣,偶爾聽見聲音便挪動頭看看。
朱秀榮看著窗外景象默默流淚,還和陳照商量要停車去幫助他們。
陳照自是不肯,這群人想必在此度過了整個冬天,能活到最後的,手中腹中都怕是少不了同類的血肉。
他們如今就像是一群餓狼,沒有半點人性,陳照雖然自信能保護她,但卻不願讓她瞧見這更為痛苦更為絕望的景象。
“榮兒可以在車上丟些食物下去!”
陳照被朱秀榮扯著衣服撒嬌了半天,便試圖讓她見一下這世間的陰暗面。
朱秀榮聽了陳照的意見,把車上儲存的食物一股腦地往人群拋去。
陳照痛心大叫:“夠了,榮兒,你把咱們自己的食物都丟出去了……”
陳照回頭瞧了瞧,發現車內儲備的食物一乾二淨,他故作凶惡地嚇著朱秀榮。
“等會為夫要是餓急了,就咬你!”
朱秀榮往窗外看去,前一秒還笑意拂面,後一秒臉色大變。
“啊!!!快……快走!”
人群中相互廝打,血肉橫飛,慘叫聲不絕於耳,轉眼間又死去了幾人,然而這股浪潮並未停止,如同瘟疫一般,慢慢地擴延。
陳照驅著馬車,加快速度,想要遠離這人間煉獄。
“為……為什麽?”
朱秀榮渾身顫抖。
陳照停下馬車,鑽入車內,把她抱在懷裡。
“這天下總是有人過得好,也有人過得不好。世上資源是有限的,大人們拿走了大的那部分還不夠,他們自己也在爭鬥,生怕自己拿的不夠多,又有誰能關注到廣大的平民呢!”
朱秀榮有些難過,“明明父皇在位時,他們都說天下升平,百姓安樂,為何會這樣?”
陳照嗤笑道:“弘治皇帝仁善,對大臣極好,他在位時,文官集團和士紳集團都是得利者,自然對他大加吹捧。”
“這流民起源於英宗皇帝時,土木堡之變後,就更加一發不可收拾,這是幾十年積累下來的問題,也怪不得現在的誰。”
天色慢慢變暗,朱秀榮在陳照的懷中也慢慢平複了心情。
“咕咕咕……”
朱秀榮哭累了也發起餓來。
陳照笑著抓弄她,一口咬在她粉嫩的左臂上。
“榮兒把我的食物丟了,那你就來當這個食物吧。”
朱秀榮有些癢,笑著推開陳照的腦袋。
兩人嬉鬧了一會。
陳照有些發愁,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自己可以打些野物,可眼前這位貨真價實的公主殿下還是個不吃肉的家夥。
陳照看著朱秀榮,摸了一下她的腦袋。
“委屈你吃點野果子了。”
陳照檢查了四周,又叮囑朱秀榮不要離開馬車,這才往隔壁林中掠去。
等陳照抱著野果子回到原地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野獸的吼聲在靜謐的夜中格外刺耳。
“榮兒?”
陳照呼喊了幾聲。
朱秀榮猛的從馬車上跳下來,撲到陳照懷中緊緊抱著他。
“怕了?”
陳照拍拍她的背。
“叫你發善心,這下得吃野果子了吧!”
“嗚嗚嗚……”
陳照無奈,使出渾身解數才讓朱秀榮開心起來。
過了一會兒
她手上拿著此前從未見過的果子,有點懷疑,不敢入口。
陳照拿過一個用水洗了洗,徑直放入口中嚼,酸酸甜甜,還不錯!
朱秀榮這才小心翼翼地吃著手裡的果子。
吃過晚飯,陳照又喂了馬。
兩人相擁在馬車裡入眠。
……
大同
寧中則如往常般帶人去農莊巡視。
去年冬天寒冷,農莊沒有收成,寧中則就做主免了莊上的租子,即便如此,農戶的生活依然過得緊巴巴的,但總還是能活下去。
陳家在大同有六千多畝良田,相連成一座農莊,莊內有幾百戶人家。
寧中則這大手一揮,免了一年的租子,讓附近的地主非常不滿, 許多活不下去的農戶都逃到陳家莊子。
陳福聽說寧中則來了莊上,就帶著農戶過來見她。
“夫人,今日莊上又多了十幾戶人家,莊中儲備雖充足,可是這逃人越來越多,讓城中其他人不滿。他們行為卑鄙,只怕要對我們的地動手腳。”
寧中則知道這其他人是指城南的張員外,開布行的王老板等等,他們在這天災也照常收取租子。
本來也沒什麽,畢竟所有人都是這麽乾的。
可是一旦有人開頭免租子,那就必然會導致連鎖反應。
農戶一股腦都逃亡陳家莊子,這下要不就是張員外他們做出改變,要不就迫使寧中則改變。
寧中則安撫著陳福,她輕松地笑道:
“福伯,夫君臨走前說‘存人則地存,存地則人地兩失’。若是連自己眼前的災民都不能庇護,那夫君豈不是和那些為富不仁的地主一般不二?”
“夫君是恆山派大俠,當做江湖人的表率,也給燕兒妹妹腹中的孩兒積一份功德。”
“老朽聽夫人的!”
陳福歎了口氣,也不再堅持。
若是陳照在這裡,他必然會大叫,我可沒說什麽“存地則人地兩失”的大道理。
寧中則按例去莊中慰問,臨走前囑咐:
“福伯,若是他們來找茬,不用和他們講道理,通通都打殺回去。一個個利欲熏心的奸徒,放在本夫人年輕時,一劍一個都給殺了。”
陳福和一幫農戶噤若寒蟬。
夫人太凶了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