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叫嚷嚇的這巡檢竟有些惶恐。
隻朝著身邊人道:“速速去看好了那李維的兵卒,萬不可讓他們靠近門樓!”
放人出去支援是不可能的。
巡檢如今就怕城外那騎卒後頭有亂兵跟隨,吩咐完了趕緊冒頭出言驅趕那騎卒,甚至張弓搭箭說是再於城下叫嚷就放箭射殺他。
騎卒憤憤不平,徘徊片刻後最終調轉馬頭消失在夜色之中。
“這下那李維怕是......”
趕走了騎卒,巡檢在垛口後觀望良久不見亂兵終是松一口氣,而在他眼中,李維一軍這一夜定是凶多吉少。
殊不知李維兩眼一閉就是睡。
其他兵要麽沉寂在獲勝的喜悅,或是為白日的殺戮與暴行感到後悔後怕,他一點不關心那些,天亮便眼睛一睜,開始安排行軍事務。
要帶著這些戰利品回城了。
再次出現在安塞城西,前來探查的哨兵與城西外遊蕩的流民得知是李維的軍隊都有些詫異。
昨夜求援的事兒城內城外知情者甚多,沒一個覺得他們能全身而退的,就算沒有全滅,但能逃出小貓兩三隻就差不多了。
如今回來,全須全影一個沒少不說,看著還運回來了不少的戰利品,其中很多一看就是糧秣,使城西的諸多流民瞧紅了眼。
看城門的巡檢見了李維就趕緊湊過來:“李把總這是打退亂兵了?這些糧食牲畜還有這被褥?”
“昨夜不開城門的事,李某記下了。”
李維回他一句,讓巡檢頓時急了,瞧瞧這隊伍裡拉車的牛馬驢之類的牲畜身上還有那白家寨子的烙印,面色自然晦暗,乾脆不吭聲往城裡去了。
既是交戰,少有傷者卻帶回來大批大批明顯有主的戰利品,事實並不難猜。
安塞縣丞很快就面色不善的帶著人找了過來。
還未入營,就見到李維等人正從車馬後頭的袋子裡往外掏人頭,駭的縣丞面色微白。
“王有鄉,斬首一級,張大力,斬首一級......”
花銀子雇來的代筆書生記功時也是被人頭膈應到了。
縣丞身後那人見了人頭也一樣。
“可是你白家人?”
那人搖頭:“不是,都不認得。”
說罷,他徑直上前朝著正提著兩顆人頭的李維拱手道:“把總爺,昨夜您麾下騎卒來報說是亂兵襲擊了白家寨子,今日把總爺凱旋,卻不知那白家寨子現如何了?”
李維瞥他一眼,點人頭抽空回話:“我領兵至寨前時亂兵已殺了進去,對,他殺了兩級,然後,然後我等打過去嚇退了些亂兵,亂兵卻已殺入堡子裡關了門......進去不得,就只能圍,期間亂兵又殺來,打過幾場後我等炸開堡門......”
一番話裡拉拉扯扯,白家寨子裡的人就被拉扯沒了。
那人顫抖著追問:“全死光了一個沒剩?”
李維點頭後瞧他那悲痛欲絕的模樣,移開視線似是毫不在意的點點頭道:“算上小的共四十八口,驗首級時點好了,放心我瞧得緊,雖沒給入土但也沒讓下面人禍害,現在回去收屍也來得及。”
“啊!!”
悲呼嚎哭聲響徹城西。
縣丞面上也有些灰敗,躊躇片刻終究不敢追問這些‘戰利品’的歸屬問題,只派了探子去瞧瞧那寨子現狀。
而李維這邊。
乾下這一票的五十人一人一鬥糧一兩銀,有斬首戰功的額外再給一兩銀子。
且如今正在計算的首級可不含糊。
正值冬日,屍身難腐,分給亂兵些許糧秣,再使些銀子弄些人頭過來,只要不是白家人,只要不被當場指認出來。
日後報上去,就是正經的斬首之功。
再是分出隊伍連坐監督,杜絕背叛告密的可能,也是李維這一軍正式成形的開始。
有錢有糧了,核心兵員也有了,剩下擴招些外圍炮灰不過揮揮手的事。
有了人,還得有相匹配的武備。
李維把采購武備這事兒交給了王大江,讓他感動的熱淚盈眶,在雪泥地裡哐哐磕頭:“奴定不負老爺重托!”
“你該是懂的爺手段,莫辦砸了。”
閹人不一定是好奴隸,但最好最忠誠的奴隸一定是閹人。
即便歷史上許多閹人宦官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但不得不承認,這一刀下去,閹人無論身份地位如何高大上,如何有能力,其本質就已不再是‘人’了。
只能是他人,權勢,財富的附庸。
李維正缺忠心耿耿的附庸。
眼下不只是這王大江,但凡能觸及的,都需試著籠絡一番。
很快,安塞城西的軍營裡起了炊煙,此時卻又不是軍爺們平日裡造反的時候,正當有人疑惑,營裡的軍爺出來放話了。
“李維李把總爺要施粥!隻供給小娃子!家裡有娃子帶著娃子來領!其他人滾蛋!”
此言一出,餓紅眼的流民肯定得為自己爭取一下:“既是施粥,為何不供我們一口?我們也就要一口稀的,和娃娃吃一樣!”
有些日子沒挨餓的張六子鄙夷的看一眼饑民, 指指那一直掛著的征兵牌子:“李爺如今也不挑揀了,沒疾病的就能當個兵,你們多少也算漢子,去和娃娃搶食算什麽!”
完事兒還剩下女人。
李維不可能把女人收入軍中,也不可能讓她們吃白食,於是分配些活計下去讓她們乾。
組成一支軍隊所需的後勤項目太多了。
箭矢,長矛杆子,維護武備,撿柴燒火之類的雜活分攤下去,勉強再加上出賣肉體,總能讓她們多些活路。
就算不能全幫扶到,總能減輕下剩下那些人的生存競爭壓力。
一番統籌下來李維再算算手頭存糧余財,既是物盡其用,也是竭盡所能了。
也讓自覺是李維身邊人的麻子六子與趙家人一夥子很是心疼。
“謝謝李老爺。”
“李老爺大恩大德小的這輩子都忘不了。”
“李老爺慈悲,老爺長命百歲。”
排隊施粥,先到大鍋前念一句詞兒,一雙雙事先吩咐過要清洗乾淨的小手再把碗顫悠悠舉過來。
李維親自給盛一瓢米粒洗漱的粥水後回一句:“凍瘡嚴重下次就不用洗了。”
冷不丁瞧見來領粥的半大小子肩上竟有血汙,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分明是受了利器傷。
“可是流民爭鬥傷了?”
隨口一問,那小子帶哭腔回答:“小,小的自延川來的......路上遭了,遭了賊......”
李維聞言一愣,上前直接扯開那小子衣衫查看。
果然是箭傷,是一般強盜用不起的軍中箭頭。